第十六章 最后几天的和平日子(第6/18页)
至于哈尔德将军,他正在一心忙着拟订进攻波兰的最后计划,根本就不再考虑推翻希特勒的这种造反的念头。在一九四六年二月二十六日战后纽伦堡的审讯中,问到他和另外几个所谓纳粹政权的敌人在八月的最后几天为什么没有作出任何努力推翻那位元首从而使德国免于卷入战争时,他说得非常含糊。他说,「当时没有可能」。为什么?因为冯·维茨勒本将军被调到西方去了。没有维茨勒本,陆军就不能动手。
那么德国人民呢?美国讯问官山姆·哈里斯上尉提醒哈尔德,指出他说过德国人民反对战争,于是问他:「如果说希特勒已经下了无可挽回的决心要发动战争,为什么你们不能在侵略波兰前夕依靠人民的支持呢?」哈尔德回答道:「请您原谅,我听了您的话忍不住好笑。当我听到『无可挽回』这个字眼和希特勒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必须说没有什么事是无可挽回的。」这位参谋总长继续解释说,即使迟至八月二十二日,当希特勒在上萨尔斯堡会议上向他的将领们透露他已经「无可挽回」地下了决心要进攻波兰、并且如果必要也同西方作战时,他本人并不相信元首当真会说到做到。这段话同哈尔德本人在这段时期的日记对照来看,确实令人感到惊讶。但是不仅哈尔德如此,大多数其他密谋分子也如此。
哈尔德的前任陆军参谋总长、公认的密谋分子领袖贝克将军,这时又在哪里呢?据吉斯维乌斯说,贝克给冯·勃劳希契将军写过一封信,但是这位陆军总司令甚至不签个收到信的回条。吉斯维乌斯说,后来贝克同哈尔德作过一次长谈,后者同意,一场大战将意味着德国的毁灭,但是他认为「希特勒是绝不会打世界大战的」,因此当时无需设法推翻他。
八月十四日,哈塞尔同贝克单独进餐,在日记上记述了他们的颓丧情绪。贝克(是)极有数养、极有风采、极有见识的人。不幸的是,他非常瞧不起陆军中的领导人。因此,他认为我们不能在那里取得立足点。对于第三帝国各种政策的罪恶性质,他是深信不疑的。贝克以及他周围那些人的信念是崇高的,但是当希特勒准备把德国投入一场战争的时候,这些可敬的德国人却没有一个采取任何行动来制止他。这一任务显然是艰巨的,而且在这么晚的时候,也许是无法实现的。但是他们连试都没有试一下。
托马斯将军也许试了一下。他在八月中旬亲自向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长官凯特尔宣读了一份备忘录之后,紧跟着又在八月二十七日星期日那一天拜访了凯特尔;并且据他自己说,当时还「交给他一份附有图表的统计材料——(这个材料)清楚地表明了西方国家在军事和经济两方面的巨大优势以及我们将遇到的灾难」。凯特尔以往常罕见的勇气把这份材料送给希特勒看,希特勒的答复是,他并不像托马斯将军那样「耽心爆发一场世界大战,特别是他现在已经把苏联争取到自己这一边来了」。
这些「密谋分子」为防止希特勒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所作的尝试到此就告终了。只有沙赫侍博士后来还作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最后努力,这位精明的理财家在纽伦堡法庭为自己辩护时还把这种努力大大地吹嘘了一番。八月间他从印度归来以后,给希特勒、戈林和里宾特洛甫分别写了几封信,在这个紧要关头,所有这些反对派的领袖的行动似乎都仅仅限于写写信和写写备忘录。但是据他后来说,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信件竟然毫无回音。后来他决定到柏林东南几英里的佐森去亲自见见冯·勃劳希契将军,陆军总司令部当时在那里设立了波兰战役作战指挥部。他打算对冯·勃劳希契将军说什么呢?沙赫特在纽伦堡证人席上说,他打算去告诉那位陆军总司令,德国不经过国会批准就进行战争是违反宪法的!因此,这位陆军总司令有义务遵守忠于宪法的誓词!
真可惜,沙赫特博士根本没有去见勃劳希契。卡纳里斯警告他,如果他到佐森去的话,陆军总司令「可能马上把我们抓起来」。在这位希特勒旧日的支持者看来,这个下场似乎并不怎么合他的心意。但沙赫待所以没有到佐森去执行他那可笑的使命(如果希特勒不嫌麻烦,愿意办一下这个正式手续的话,他要让那个橡皮图章似的国会批准他的战争是易如反掌的事),其真正原因由吉斯维乌斯在纽伦堡出庭为沙赫特作证时一言道破。沙赫特原打算在八月二十五日到佐森去,后来因为那天晚上希特勒取消了第二天进攻波兰的预定计划,所以他也就没有去了。据吉斯维乌斯的证词,三天以后,沙赫特又打算到佐森去完成他的使命,但是卡纳里斯告诉他说为时已经太晚了。所以,并不是「密谋分子们」错过了班车,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到车站去赶车。正像那一小撮反纳粹的德国人没有能制止希特勒动手一样,这时向希特勒呼吁要他避免战争的各中立国家的领导人也是白费了一番唇舌。八月二十四日,罗斯福总统向希特勒和波兰总统分别发出急电,敦请他们解决彼此间的分歧而不要诉诸武力。莫斯切斯基总统第二天就在一封措词颇为得体的复电中提醒罗斯福,「提出要求并且要求让步」的并不是波兰,但是尽管如此,波兰还是愿意按照美国总统的建议,通过直接谈判或者中间调停同德国人解决争端。希特勒则根本没有答复(罗斯福还提醒希特勒说,他还没有答复总统在四月间给他的呼吁)。第二天,八月二十五日,罗斯福又给希特勒发了一封电报,把莫斯切斯基的和解态度通知他,恳求他「同意已为波兰政府接受的和平解决的原则」。
这第二封电报也没得到答复;不过在八月二十六日晚上,威兹萨克约见了美国驻柏林代办亚历山大·寇克,要他转告美国总统,元首已经收到那两份电报,并且已经「交给外交部长,供政府考虑」。
八月二十四日,教皇通过电台广播呼吁和平,「凭着基督的血——祈求强者倾听我们的呼吁,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肆行不义而变成弱者——如果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力量成为毁灭的原因的话」。八月三十一日下午,教皇又以内容相同的照会分送给德国,波兰、意大利和两个西方大国的政府,「以上帝的名义祈求德意志和波兰两国政府——避免任何不幸事件」,并且要求英、法和意大利三国政府支持这一呼吁,他还说:
教皇不愿放弃通过即将举行的谈判取得公正的和平解决的希望。
教皇,也像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一样,不知道所谓「即将举行的谈判」只不过是希特勒用来给侵略作借口的一个宣传伎俩。实际上,我们不久就可看到,在那最后一个和平的下午根本就没有进行什么真诚的谈判。无论是即将举行也好,不即将举行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