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君幸食?为官三十载,终无汉禄可食(第2/4页)

“与时屈伸,以义应变……呵呵,荀子终究是没有教我们这些后辈,应变的底线在哪?可依我看,这应变的底线是义……非刘姓者不得称王是忠,怕是主公已经忘了初心,忘了他本坚守的那份忠义!”

荀攸为难道:“叔父……”

荀彧抬手止住了他再说下去,“曹公今日在那王宫门前……可还说什么了?”

荀攸道:“进门之时,曹公在门上写了个活字,朝中只有杨修,用十步的时间,猜出了门内加活为‘阔’的本意……”

荀彧淡淡一笑,“杨修果然机敏,百官都从那扇门进了王宫?”

“自然!”

荀彧低头沉吟:“可门内加活,并非阔呀,乃是他曹孟德提醒诸人,入此门者,做魏臣者——方为活!”

荀攸大吃一惊……“原来主公是这个意思。”

荀彧凄然的一笑:“是不是这个意思,本无区别,除了我之外……百官不是一样都进去了么?”

这一场戏随着荀彧的话戛然而止,大幕落下。

这已经是第五场戏了。

糜芳、刘禅是在看热闹,可马良已经看出了这出戏的深意。

他口中喃喃:“入此门者方为活么?荀文若……就是因为没有入这门,才……才在曹操称公的那一年……死的么?”

“咕咚”一声,他像是猜想到了下一场戏的内容,不由得心头猛地一个寒颤。

刘禅还在吧唧着嘴巴,虎头虎脑的看着戏台,一边啃着一个橘子,一边问:“荀彧这是啥意思啊?不进那门?就必须得死?”

听着刘禅的话,糜芳解释道:“这位荀令君,不就是那一年死的么?三弟还特地讲述过,说是令君死的有蹊跷啊——”

看着这戏。

听着他们的议论,特别是糜芳那句“死的有蹊跷”……

孙鲁班突然像是体会到了什么。

她扭过头望向还一脸天真烂漫的傻妹妹孙鲁育的脸上,神情郑重。

孙鲁育看她的表情不对,于是问:“姐?怎么了?”

孙鲁班长吁一口气,然后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关麟似乎很擅长攻心之法,是一个攻于心计的人……他这几场戏下来,是个人……都要去同情这位荀令君,从而把仇恨转移到那曹魏的身上了!”

啊……

孙鲁育似乎还没回过味儿来,一双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问:“我……我怎么就没听出来什么心计,也没看出来什么攻心之法……”

呵呵……

孙鲁育的话直接让孙鲁班苦笑了起来。

她心头直嘀咕——『傻妹妹啊傻妹妹,下一场戏……这荀彧怕是就要死了,而他荀彧死的真相一旦昭然,那曹操必定将成为众矢之的!』

……

……

千呼万唤,这最后一场戏,也就是第六场戏……

更是关麟讲述的这故事,王粲写下的这《戏本》,阮瑀彩排下的最、最、最、最重要、最浓墨重彩的一场戏。

而这一场戏,正同时在襄阳、在江陵、在许都,在江夏,也在荆南上演——

戏台上映照出一副天黑的假象。

而饰演曹操的戏子正无奈的望着降临的夜幕,继而感到焦躁与失望。

这时,门吏进来禀报,“魏公,荀令君求见!”

曹操一下子振奋起来,“传……”

也随着这一道声音,大幕拉开。

“臣有表上奏?”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面谈,还要付诸文字么?”

“臣无话不可对曹公说,但言谈难免有私心,文字却是给天下人看的,必须公允端正。”

曹操有一种预感,荀彧……这位挚友,这位他示之为‘子房’的男人,已经在这二十余年的相伴中,将他完全摸透,然而……他此来是注定要让曹操失望的。

“令君不妨慢慢说?何为私心?何为公允?”

“平原侯夜闯司马门,此非人臣之所为,此事若传至许都,传至天下,天下人惊疑的不是平原侯,而是曹公啊……曹公匡扶汉室,忠贞谦让,一片丹心,不可……也不该为此事受到天下人的质疑!让天下人怀疑曹公有僭越之嫌。”

“令君逼孤杀子?令君自己就没有儿子么?是啊,子健的死活,令君哪里会担心?令君不过是要孤罢黜子健,立子桓为太子,因为子桓是嫡长,是规矩,也因为子桓更亲近汉臣,更忠于汉!更会保全这渺小的汉室!”

“臣也是父亲,臣知道一个父亲想要保护儿子的苦心,儿子有错,臣也会责罚他,臣也会心疼,更会怕他犯更大的错误……害了自己。”

“什么样的错误?”

“不忠不孝!”

“哈哈哈……”面对着荀彧的话,曹操大笑出声,“令君说这四个字,怕不是说子健,是说孤吧?”

说话间,曹操的目光直视向荀彧,目光仿佛那旭日烈阳一般,灼热……仿佛能将荀彧焚烬。

哪曾想,荀彧直接迎上曹操的目光,“臣不敢,曹公误会了,但……汉高祖说非刘氏称王,天下共击之,曹公虽未称王,可称公以来一切仪仗均以‘王侯’之礼,这魏王宫更是建的比汉宫都雄伟……再加上,曹公的封地……哪有公能封上那么广阔土地的道理,大王这昭然若揭的心思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荀彧啊!”

“所以……”曹操逼视着荀彧,“所以荀令君觉得,孤是违背了汉高祖那条‘非刘氏不得为王论’?在令君看来,孤此举是不忠不孝,是大逆不道吧?”

这……

面对曹操的质疑,荀彧没有回话,目光却是肯定的。

曹操进一步逼视着荀彧,“回答孤!”

荀彧这才慢慢抬头,对上曹操震怒的目光,语气却是轻飘飘的,“臣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然而,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宛若一记重锤,敲得曹操耳边嗡嗡作响,曹操咬牙切齿,“令君什么意思?”

“臣二十年前就追随明公,就坚信明公会匡扶汉室,拯救黎民……可二十年来,臣左支右出,苦心维持,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这尴尬的分寸,企望臣的理想和明公的志向可以共存,可……可事到如今,臣才发现……臣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面对荀彧的话,曹操质问:“为什么不能共存?孤可以终生奉养汉室,孤可以永为汉臣!”

荀彧摇头,“主公还是汉臣么?司空不够?丞相不够?魏公不够……如今已是王公才有的仪仗、宫殿……主公离那最后一步,还有多远?还会远么?”

荀彧用无声的目光质问曹操,一时间竟使得曹操无法与他对视,只觉一阵巨大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