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主与和尚的赌约(第2/6页)

阿术不禁哑然,龙霜月支却笑了:“还是法师看得明白,其实我更希望麴文泰一怒之下将我杀了。如此一来,这个结才算是个死结。”

玄奘皱眉琢磨,一时毫无办法。阿术却不服气:“那我们若告诉麴智盛呢?他若知道你并不爱他,只是在图谋他的国家,他还肯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么?”

龙霜月支笑吟吟的:“小弟弟,你可以试试啊!”

“试试就试试!”阿术怒道。

玄奘叹了口气,道:“阿术,莫要中了公主的计谋。三王子是什么脾性,你还不清楚么?咱们在他面前说公主的坏话,只怕以后就会失去他的信任。”

阿术一想,果然,以麴智盛的脾气,连对老爹和兄长也敢发出死亡威胁,自己在他面前说龙霜月支的坏话,恐怕真会彻底激怒他。当即不禁有些颓然。两人左思右想,这才骇然发现,龙霜月支这个谋略竟然是桩阳谋,哪怕你对她的手段、目的、过程,了解得清清楚楚,竟是无法破局!

“法师,”龙霜月支见玄奘苦恼不已,甚感得意,换做一副坦诚的面孔,“小女子素来对您敬仰无比,并无为难之意。之所以对您和盘托出,实在是不愿与一位大唐高僧为敌,只希望法师知难而退,不要理会这西域纷争。您求的是佛,何必染上这西域的尘垢呢?”

“公主,”玄奘忽然道,“您可知道前往天竺的路怎么走吗?”

“知道!”龙霜月支以为玄奘肯知难而退,不禁大喜,她的国策便是希望焉耆依附大唐,称霸西域,因此极其不想开罪这位与大唐皇帝关系莫逆的名僧,“倘若法师肯西去,我们焉耆愿意为您打通西域,派人将您一路护送到天竺!”

“错了。”玄奘笑了笑,“天竺的路不在脚下,而在贫僧心中。在我走过的每一个国家,每一座城池,在我见到的一切众生,和众生衣衫上的每一粒尘土。公主,无论高昌还是焉耆,无论战争还是和平,都是贫僧所要见证的大道,佛祖赐我在修行路上遇见他们,我又怎么敢错过呢?”

龙霜月支的表情渐渐冰冷起来:“如此说来,法师是一定要干涉我的计划了?”

玄奘笑而不语,一脸风轻云淡。

“很好!”龙霜月支森然道,“我听说,大唐最有权势的宰相裴寂、最有智慧的名僧法雅、最有才华的诗人崔珏统统栽在了法师的手中。虽然道听途说,不知详情,但霜月支也很想领教一下法师的神通!我的计划已经对法师和盘托出,毫不隐瞒,既然法师执迷不悟,非要与我焉耆为敌,那么,小女子可要出手了。”

“请公主赐教。”玄奘合十。

阿术一脸戒备,小小的人儿立刻护在玄奘身前,嗖地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刀尖对准了龙霜月支。龙霜月支讥讽地一笑:“阿术,我教你一句,世上最强大的不是武力,而是智慧。放心吧,我不会亲自把尖刀刺进法师的胸膛,我们焉耆也不敢承受杀害大唐名僧的罪孽,但是我的局已经为法师布下,请您好自为之!”

玄奘推开了阿术的胳膊:“阿术,收起刀子。公主杀咱们的陷阱不在这赭石坡上。”

阿术这才退了下去。

龙霜月支笑了笑:“那就请法师多多保重吧!”

说完转身骑上了红马,一声呼啸,红马在平原上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风沙之中。

两人凝望着龙霜月支离去,心情都有些沉重。阿术嗫嚅片刻,想问些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

两人回到崖底,朱贵和张雄急忙迎了上来。

看到玄奘风轻云淡的样子,朱贵不禁有些欣喜:“法师,怎么样,有发现吗?”

“阿弥陀佛。”玄奘笑了笑,“此事颇为复杂,贫僧还是见到高昌王一并说吧!”

朱贵凛然,脸色严肃起来:“法师说得是,老奴这就护送您回王城!”

众人回到交河城,已经过了午时。

交河太守在城内最大的一家汉人酒馆内设宴接待玄奘,这座酒馆临着逼仄的街道,只有一个很小的门脸,就像一个洞窟的入口。一进入里面,才知道空间阔大。

这恐怕是世上最奇特的酒馆,整座酒馆都掏挖于地下,一进门是个长方形院落,房屋其实就是一座座洞窟,墙壁有些是天然形成,颇为厚实,有些则是夯土版筑,只有两指厚,看来是为了区分空间。

酒馆共有四层,顺着楼梯能直达交河城顶部的平原。玄奘拉着阿术,随交河太守等人沿台阶登上四楼,此时是冬季,底层颇冷,顶层房间内开着天窗,日光照下,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场宴会可以说是交河城最豪华的宴会,在座的不是大唐高僧,就是大将军、王宫总管,交河太守的职位反而是最低的。众人席地坐在羊毛毡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小几,摆满了各种酒食。玄奘不饮酒,照例喝葡萄汁,阿术倒饮食不忌,众人说着话,他埋头大吃,不亦乐乎。

众人边吃边聊,交河太守好奇无比:“法师,这次去赭石坡据说是为了收服大卫王瓶?”

玄奘目光一闪,笑道:“大人也知道这大卫王瓶?”

交河太守苦笑道:“如何不知?自从三王子用这魔物抢了龙霜月支,整个西域都轰动了,焉耆三国大军,如今就离我交河城不到五十里。外有异国入侵,内有魔物作祟,交河城内真是人心惶惶啊!”

玄奘淡淡一笑:“大人,这世上可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因为魔物作祟而灭亡的么?”

交河太守一怔:“这倒从未听说。”

“阿弥陀佛。”玄奘道,“既然如此,大人何必担忧?”

朱贵目光中露出笑意:“法师,您在赭石坡,可有什么发现吗?”

玄奘笑了:“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朱贵和交河太守等人面面相觑,张雄大笑不已:“法师的辩才,你们哪里是对手!”

众人大笑,正在这时,突然听见地面轰然一声巨响,众人一个个身子趔趄,玄奘更是险些给震得跳起来。

朱贵瞪大了眼睛:“地龙翻身了么?”

地龙翻身,便是地震。众人脸上色变,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玄奘屁股底下的地面忽然崩裂,露出一个大洞,玄奘惊呼一声,身子呼地就直坠了下去。原本的座位上,出现了一个半丈方圆的大洞!

众人全都惊呆了,这地面是自然形成,掏挖酒楼时特意留下的,厚达数尺,怎么说裂就裂了?

“师父!”阿术急忙朝下看去,这一看,顿时怔住了。

只见玄奘顺着大洞跌到了三楼,这一下摔得甚重,半晌爬不起来,而就在他身边,却站着一名戴着黄金面具的女子!这女子手中握着一柄大铁锤,抬起头朝阿术冷冷一看,随即一锤砸下,地面轰然爆裂出一个大洞,玄奘再次从洞口跌了下去,那女子随即也跳了进去,落到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