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身陷丛林弹尽粮绝(第7/9页)

在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的北越士兵在散兵坑之间爬行和狂奔着,有的掷出炸药包,有的用步枪射击。整个山头化为了300名白人、黄种人和黑人的厮杀场,人人都试图杀死对方,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然后战场上的声音发生了变化。猛烈的爆炸转变成了零星的射击,先前被喧嚣声淹没的兴奋叫喊声与痛苦哭喊声现在开始充斥于耳,偶尔会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刚才什么也听不见的费奇立即要求各排报告情况。梅勒斯和古德温做了汇报。肯德尔却没有回音。

“他妈的3排长在哪儿,帕拉克?”费奇怒气冲冲地问,“他们现在应该能够联络上了。”

“谁他妈的知道,长官。我把频率告诉他们了。”

“你确定他们知道了吗?”

“我听吉诺亚告诉我说他知道了。”

吉诺亚确实听到了频率数值,但在黑暗中他却看不清楚频率旋钮上的刻度,肯德尔的红透镜手电筒还放在3天前他们扔在山脚下的背包里。吉诺亚飞快地旋转着旋钮,但还是找不到那个频率。等战斗打响后,他把频率的数值也给忘记了。肯德尔起初也没问他一声,光是指望着通信兵能够搞定。吉诺亚不断尝试着不同的组合,徒劳地把十分度旋钮和一分度旋钮拨来拨去。

“我调不到连部的频率上,长官。”他绝望地说。

肯德尔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们得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他低声说。

吉诺亚没有回答,他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得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并向连长报告。”肯德尔说。他深吸了一口气,爬出了散兵坑。吉诺亚沮丧地看着他,然后跟着爬了出去,因为这是他的职责。

黑夜中仍不时地有零星的交火和偶尔的爆炸声。北越军正试图撤出战场,他们的炸药包已经扔完了。

“坎皮恩。”肯德尔小声喊他的2班长。

没有人回答。

“坎皮恩,是我,少尉。”肯德尔小声叫道。

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然后是一声紧张的低语。“在这里。”

肯德尔蹲起身体,然后向声音跑去。吉诺亚跟在后面。

两个趴在地上,知道英文词汇“少尉”含义的北越工兵,一听到脚步声就用他们的AK-47冲锋枪开了火。因为看不见目标,他们对着离地面大约4英尺高的位置一阵狂扫。两发子弹击中了肯德尔和吉诺亚的胸部。他们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两个人的一侧肺部都受了伤,胸前冒着鲜血,但他们都没有死。

坎皮恩一看到两个北越士兵枪口的闪光,立即扣动了扳机。他的同伴也同样如此,两人还各投掷了一枚手榴弹。然后,他们紧张地等待着。除了少尉和他的通信兵大口喘气的声音,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医护兵!”坎皮恩喊道。他和战友爬出去寻找他们。

交火声沉寂了。呼叫医护兵的声音也消失了。大家等待着早晨的阳光,他们的耳朵紧张地捕捉着可能挽救他们生命的声音,这些声音或是一根枝丫的折断声,或是衣服与草地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防线内残余的北越士兵把步枪对着前方,绝望而又缓慢地爬着,试图抗拒阳光的到来,尽量不弄出一点声响。紧张和恐惧像铁丝一样把山头上不同的两拨人拴在了一起。

不时地会有一名北越士兵试图逃出防线。那种情况发生时,往往是先传来一阵AK-47的猛烈射击声,然后就会有手榴弹的爆炸声或M-16的射击声跟着响起。

黑夜慢慢地流逝着。海军陆战队员们在散兵坑旁边铺开雨披,希望能收集到一点盘旋在他们周围的浓雾中的水滴。阵地下方,一名受伤的北越士兵开始呻吟。

经过一番窃窃私语,确认那不是一名陆战队员后,雅各布斯和杰梅因朝发出呻吟的地方扔了几颗手榴弹。“这下子他该闭——闭上他——他妈的嘴了。”雅各布斯说。果不其然。

自长途行军开辟天帽山以来就患上了腹泻的梅勒斯,忽然感觉到肠子一阵搅动。他想要忍住不把屎拉在散兵坑里,可又害怕走出洞去。“我要拉屎了。”他最后低声对杰克逊说。

“拉屎?我们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少尉。我就知道你的东西吃不完。”

梅勒斯用尽全力缩紧自己的臀部。“我忍不住了。”他说。

杰克逊没有说什么。梅勒斯小心翼翼地翻过散兵坑边缘,手里紧握着步枪。他从坑边猫着腰向前走了大约两英尺,然后脱下裤子,凝视着周围的一片黑暗,耳朵听着风中的动静。他的脸对着上坡的方向。粪便呈糊状的液体排泄出来,溅到了他裤腿后面的地上。他意识到如果继续排泄下去,即使粪便呈糊状,他也会比那些不腹泻的人丢失了更多的水分。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刮擦声。他继续蹲在那里拉着稀便,恐惧得既不敢动弹一下,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一道柔和的光线渐渐地从云雾中透了出来。梅勒斯已能够辨认出自己灰暗的轮廓,还有自己右边3英尺外杰克逊所在的散兵坑。又是一声轻微的刮擦声。梅勒斯勉强看清楚了声音来自一个受伤的北越士兵。他的衣服紧贴着胸口,上面一片血污。梅勒斯看到那个北越士兵时,他刚用手把挂在胸前的步枪推到臀部后面,开始朝前爬去。这个士兵在错误的时刻走出了黑暗。

梅勒斯两腿一伸,脸朝下趴在了自己的粪便上,以全自动模式开了枪。M-16喷吐出了火舌。起初子弹像是没有击中那个人,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梅勒斯。但随后那个人的胸部战栗了一下,头不自然地向后倒去。梅勒斯脸贴在地上呻吟了一声,感谢上帝让自己还活着,而没有去想他刚杀了一个人。

杰克逊迅速朝梅勒斯的方向转过身,举枪准备射击。“你没事吧?”他小声问。

“没事。”梅勒斯回答。他从粪便上爬开,尽力让身上其余还干净的部分别沾上粪便。他用手擦去腹部和大腿上的粪便,再把手在淤泥中擦了几下,就算做过了清洁。然后,他抖动着跪在地上的小腿,提起又脏又湿的裤子,扎好皮带。

梅勒斯向那个死人爬去。他射出的子弹有一发击中了那个士兵的额头,还有两发射中了肩膀。一瞬间,梅勒斯觉得身体有些发抖,简直就要摔倒在地上,但仍强迫自己蹲伏着。一切似乎都很不错。他为自己感到骄傲。子弹射中了两眼之间的眉心。

当天变得更亮一些时,他和杰克逊顺着阵地向前走去,挨个检查着散兵坑,对损失做出评估。杨用原木和树枝建造的那个没有顶盖的机枪掩体,已经被一个炸药包摧毁了。莫尔坐在一堆原木和树叶上,凝视着那个土坑,眼里流着泪水。“这是杨的阵地,长官,”他不停地重复道,“利特尔·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