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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六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答非所问:“我卖过猪肉。”

卢玉莲又问:“那你卖猪肉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刻度的秤?”

“不都用大秤吗?”

“有一种二十四两刻度的秤,用过吗?”

他缓缓地摇头道:“没用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茶厂前些日子不是销量上去,但没赚头吗?”卢玉莲问,“如果我们用大秤收购茶叶,然后再用二十四两刻度的秤卖出去,不是可以赚差价?”

张六佬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明白了怎么个赚法,脸上也瞬间露出惊喜的笑,但很快又说:“我们这样做,不是短斤少两?”

“这几种刻度的秤都是被允许使用的,现在外面的买卖全都这样,大秤买进,然后用小秤卖出。”卢玉莲急切地说,“你出去看看就明白了,回来后再决定要不要这么做。”

张六佬也觉得这是个法子,如果走量的话,确实可以赚不少差额,但他又不敢确定这样做是不是符合规定,万一要是被县里怪罪下来,那短斤少两的罪名可就背定了,所以他决定和张树愧一块儿去外面转转。

张树愧听了他的话也很惊讶,说:“这倒是个办法,但之前茶叶买卖都是用的大秤……”

“这个没问题,事在人为嘛,关键问题在于我们这样做,县里会不会追究责任。”

“你这么一说我是知道的,根本不用去看,市面上确实有用二十四两刻度的秤的,各行各业都在用,要不我们也试试?”张树愧的话令张六佬停下了脚步,重复着他的话:“那就试试?”

两人心照不宣,马上就吩咐吴天泽照办,果然不出数日,效果便相当明显,可是麻烦也很快又找上门了。

来者是褚兆林,还带了两个手下。他背着双手刚走进茶庄,张六佬看见他们身着警察制服,忙迎了上去:“几位长官,公务繁忙啊,快请坐,不知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褚兆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听说茶庄换了新掌柜,就是你?”

“对对,正是在下。”张六佬话音刚落,张树愧带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哎呀,是什么风把褚队长您给吹来了?快上茶,快上好茶。”

褚兆林轻蔑地说:“少给我打哈哈,本队长今日前来是为公事。”

“公事?”张树愧和张六佬对望了一眼,“褚队长,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说了。”褚兆林跷着二郎腿,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本队长接到线报,说你们茶庄做生意不厚道,短斤少两,是不是有这回事儿呀?”

张六佬和张树愧万万没想到褚兆林居然为这事儿而来,当即面面相觑。

“这个……褚队长,您这个消息从何而来,我们做生意可从来都是中规中矩,怎么会短斤少两?”张六佬谨慎地说。张树愧接过话道:“对对,是不是有人从中……”

褚兆林猛一拍桌面,怒目圆瞪,吼道:“本队长做事向来有理有据,我看你们还是老实交代吧,要不然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褚队长,不瞒您说,极叶堂将来是要跟姚老爷合作的,能否看在姚老爷的面子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六佬万万没想到张树愧会说出这番话,但这话还算有效,褚兆林的表情立马就缓和了些,但仍旧说:“这个我管不着,本队长今日前来只为执行公务,就算姚老爷出面,我也还是这句话,还请二位见谅,该怎么着,你们看着办吧。”

“那您稍等片刻!”张树愧冲张六佬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人双双进入里屋。“六爷,姓褚的是来者不善,看来不花点银子是很难打发走了。”张树愧忧虑地说。

张六佬也早看出了端倪,叹息道:“您看着办吧。”

褚兆林一看张树愧捧着银票出来,脸上瞬间就堆满了笑容,说:“本队长也是接到举报例行公事,不过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本队长可以向你们保证,这件事不会记录在案。”

“多亏了褚队长您高抬贵手,有空过来喝茶。”张树愧送他们出门。褚兆林还说着:“不送!”话音刚落,一抬头差点跟正要进门的陈十三撞个满怀,二人刚对视了一眼便认出了彼此。

“原来是褚队长,幸会!”陈十三双手抱拳道。褚兆林并未搭理他,只是大笑两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张六佬觉得奇怪,问:“你认得他?”

陈十三迟疑了一下才说:“有过一面之交。”

“六爷,这个姓褚的不好应付,以后可得多防着点。”张树愧语重心长地说,“不过总得出点银子才能打发。”

“怎么了?”陈十三问。张六佬说:“我们换秤的事被人举报了。”

“不是说没事的吗?”

“算啦算啦,破财免灾,花点小钱,就当打发瘟神了。”张树愧说。张六佬点头道:“老张说得对,跟这种人我们耗不起,还是少惹为妙。对了,您刚才怎么会说我们将来要跟姚老爷合作?”

张树愧无奈地叹息道:“本来只想吓唬吓唬他。”

“都过了这么久,姓姚的怎么没啥动静?”张六佬自从回绝了姚家的合作要求后,姚家也没再有任何动作,所以他心里一直紧绷着弦,不知道姚炳才会对极叶堂使出什么法子。

“听说又打仗了。”陈十三突然说,“外面吵得很凶,都快打到鹤峰来了。”

“什么?”张树愧惊问道,“快打到鹤峰来了?”

“是啊,听说是什么讨贼军讨伐军阀,外面都打翻天了,有人说就快要打到鹤峰了,人心惶惶呀。”陈十三说这话时的表情,就好像战火已经蔓延到了家门口。张树愧狠狠地说:“所谓盛世经商,乱世当官,打吧,使劲儿打,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

张六佬感觉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堵得慌,如果战火烧到鹤峰,刚刚有点起色的极叶堂恐怕就又凶多吉少了。

德罗住在姚家养伤,虽然每日生活无忧,但日子一长,难免会着急,脚伤刚刚好点儿,便想着要出门溜达。

姚炳才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所以很担心他离开,自己不在的时候,还让人偷偷盯着他。

德罗这日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门,正在院子里透气,姚炳才突然在背后喊道:“哎呀,神父,使不得,使不得呀。”

德罗大感意外,忙问:“什么使不得?”

姚炳才满脸凝重地说:“您有所不知,外面到处都在搞运动,凶着呢。”

德罗更是不解,疑惑地问:“什么运动,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说英国人也在条约上签了字,现在国民对洋人积怨太深,还发生了几起杀人放火的事件,您可要小心呀。”姚炳才所说的条约,指的是英、俄、美、法、日、意等国不顾中国民众呼声,签订的《协约国和参战各国对德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