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威胁(第9/12页)

“有什么地方会出问题?”他问里特。

“我看,真的干起来,随时都可能出问题。几个月前,一个应急行动出了事,不就是因为非法转——”

“是克格勃干的,”卡特说,“杰夫?佩尔特跟我说起过。”

“我们不可能万无一失。人们不是常说嘛:智者千虑,难免一失。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这次行动的各个方面都是单独执行的,互不相关。就拿飞行方面来说吧,战斗机飞行员不知道雷达预警机,也不认识机上的人——双方都只知道对方的呼号和声音。地面工作人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飞机参加行动。我们部署到当地的人员将通过卫星接受指示,连指示来自何方他们都不可能知道。把他们送往目的地的人既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命令来自何人。知道全盘的只有几个人。把所有知道情况的人都算上,包括那些只知道一点点的,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个人。其中,只有十个人知道整个来龙去脉。这方面的保密工作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干还是不干,就等你一句话了。卡特将军,我想,”里特顿了顿,以加重语气的分量,“你已经把整个情况全都向总统报告过了吧?”

卡特只好笑了笑。即使在华盛顿,一个人同时既说真话又说假话的时候也是不多的。“那还用说,里特先生。”

“是书面报告的?”里特追问。

“不是。”

“那我就取消这次行动,”行动副局长平静地说,“我可不愿意一个人去承担这个责任。”

“你以为我愿意吗?”卡特尽量把话说得平和一些,但脸上却明显露出了愠色。里特索性打开窗子说亮话了。

一圈圈清晰可见的印子

“是穆尔法官要求这样做的。你是不是想让他亲自去问总统?”

卡特一时哑然。毕竟,他的工作是不让别人去干扰总统嘛。他原打算把责任推给里特或穆尔或他们两个人,现在却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办公室被人将了一军。反正这一切得有一个人负责;不管是不是官样文章,总得落到一个人头上。这就像玩抢座位游戏一样,总得有个人要站着,而站着的就是输家。虽然卡特中将聪明过人,但他还是发现自己没有抢到座位。他在海军工作多年,当然懂得要承担责任的道理。不过,虽说卡特自我标榜是海军军官(只是现在不穿军装罢了),这几年他总是能避免让自己去承担责任。五角大楼里的工作无需他承担责任,白宫的工作更无需他承担责任。可是现在,责任已经又一次落到了他的头上。卡特记得,自从上次那件事以来,他还没有这么窝囊过。那一次,他的巡洋舰在加油时差点撞上油船,多亏副舰长及时对舵手下了命令。遗憾的是,自己的军阶在上校档上停步不前了,不过,埃德也没能升到将官……

卡特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张印有“白宫”字样的信笺,从衣袋里掏出克罗斯金笔,用潇洒的帕尔默字体给里特写了一张清清楚楚的授权状:“总统授权你……”将军把授权状叠好,装入信封,隔着桌子递给里特。

“谢谢你,将军。”里特把信插进自己的西服口袋。“我会随时向你通报情况的。”

“那东西不要随便给人看,”卡特的语气很冷淡。

“保守机密的事,我懂,先生。这是我的工作,对吧?”里特站起身,离开了这个办公室。他心里比较踏实了,因为他总算办妥了这件事,解决了后顾之忧。这是一种轻松感,在华盛顿的许多人都极想有的轻松感。而这种轻松感,他并没有让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一起来分享。里特认为,卡特没有仔细考虑便开了授权状,这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的过错。

五英里之外,在中央情报局情报副局长的办公室里,瑞安感到冷清孤独。办公室里有个餐具柜,上面有一套咖啡具,那是格里尔用海军的方法煮咖啡用的。有一张法官的高背椅,杰克记得格里尔喜欢仰靠在上面思索,然后严肃庄重地就事实和理论发表意见,有时还说些笑话。瑞安的上司格里尔是个极富幽默感的人,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教师,不过,对瑞安来说,他的确是个老师。不是吗?瑞安到局里才六年时间,认识格里尔还不到七年,但是这位将军已经可以说成了他的父亲。他父亲是在那次芝加哥飞机失事中去世的。瑞安常到这里求教,接受指点和指示,次数已经多得记不清了。

这间七楼办公室的窗外,盛夏季节的树木枝繁叶茂,挡住了波托马克河流域的景色。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全都发生在树木还光秃秃的时候,瑞安心想。他记得每逢遇到难题,他就在这块豪华地毯上来回踱步,从窗口看地上扫雪机留下的堆堆积雪的情景。有时候,他成功地找到了解决办法,有时候则一筹莫展。

海军中将詹姆斯?格里尔怕是活不到冬天了。他的最后一个积雪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最后一个圣诞节也已经过去了。瑞安的这位上司此刻正躺在贝塞斯达海军医疗中心的高干病房里。他还是那样思维敏捷,说着笑话,但是最近三个星期,他的体重下降了十五磅,而且由于化疗的缘故,他已经无法进食,仅靠从手臂输液来维持生命。他疼得很厉害,瑞安知道,世上再没有比看着别人疼痛更糟的事。他本人就有很深的体会,妻子、女儿疼痛难忍的情景他见过,那简直比疼在自己身上还难受。去医院看望这位将军,亲眼目睹他疼得脸部都扭曲变形、手脚不断抽搐——癌症疼起来或者治疗时常常如此——实在叫人受不了。但是,格里尔是自己家的亲人——天哪,瑞安想,我把他看作自己的父亲一样。只要格里尔还活着,瑞安就会这样。

“真糟糕,”瑞安下意识地轻声叹道。

“我懂你的意思,瑞安博士。”

“嗯?”瑞安回头看了一眼。格里尔将军的司机(兼警卫)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收拾文件。虽然瑞安是情报副局长的帮办——实际上已成了他的副手,但在清理情报副局长亲阅的文件时仍然要受到监视。中央情报局的保密规定很严格,也很合理,谁都不能违反。

“我懂得你的意思,长官。我跟他已经有十一年了。他既是上司,又是朋友。每年圣诞节,他都要给孩子们预备些礼物,他们过生日,他从不忘记。你觉得还有没有一点希望?”

“卡茜请来了她的朋友戈德曼教授。他是霍普金斯大学的肿瘤学教授,国家卫生研究所顾问,还有一长串其他头衔。教授说可能性只有三十分之一。癌细胞已经扩散得太快太广了,米基。最多还有两个月,再长就是奇迹了。”瑞安勉强笑了一下。“我已经请了个牧师做准备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