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迦南乐土(第2/8页)
早上十点钟刚过VC20B型飞机由机场升空,向南飞去。他心想,那些可怜的恐怖主义分子居然把生命、体力与智慧全都奉献给了一个消亡速度比飞机下方的德国乡村消失得还要快的东西。他们好像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又没有朋友。他们原先藏身在捷克斯洛伐克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却全然不知这两个共产党国家即将崩溃。那么现在他们能藏到哪里去?俄国?没有机会。波兰呢?笑话。世界格局因他们而变化,现在又将再次改变,瑞安面带苦闷的微笑想道。他们会有更多的朋友即将目睹世界的变化。或许吧,他更正自己的说法。或许……
“你好,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这人走进瑞安办公室时,瑞安和他打招呼。
“伊万·埃莫托维奇,”俄国人答道,并伸出手来。瑞安记得上一次他们如此贴近的时候是在莫斯科的舍列麦泰沃机场的飞机跑道上。当时戈洛夫科手持一支枪。对两个人而言,这一天都不是个幸运日,但像往常一样,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有趣得很。戈洛夫科由于差一点阻拦了苏联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叛逃,如今当上了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第一副主席。假如他真的成功了,反倒不可能提升到如此地位,但是他表现得非常出色,即便不成功,还是获得了总统的青睐,于是事业上飞跃了一大步。当瑞安领着戈洛夫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他的保卫人员留在南希办公室里和约翰·克拉克闲聊。
“条件不怎么样。”戈洛夫科不以为然地环顾着刷了油漆的石膏灰泥板清水墙面。瑞安确实挂了一幅从政府仓库里借出来的精美油画,当然还有一幅并非非挂不可的福勒总统的照片,悬挂在杰克挂大衣的衣帽架上方。
“我确实能欣赏到比较美好的景致,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告诉我,铁人费利克斯Iron Feliks, Feliks亦作Felix,即捷尔任斯基(Felix Edmundovich Dzerzhinsky,1877—1926),苏联秘密警察机构克格勃的前身“契卡”的创始人。的雕像还矗立在广场中央吗?”
“目前还在,”戈洛夫科微笑道。“我推测您的局长出城了。”
“是的,总统认为需要征询他的建议。”
“是什么方面的建议呢?”戈洛夫科狡猾地微笑着。
“该死的,我哪里知道,”瑞安笑着答道。各方面的情况,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很难,不是吗?对我们双方都不容易。”这位新任克格勃第一副主席并非职业间谍——事实上,这也不算奇怪。通常情况下,这种狰狞可怖的部门头头往往是位党员,可党已经渐渐成为了历史,纳莫诺夫挑选了一位计算机专家,要求他给苏联的最高特工机构带来一些新思想,那会使工作更有效率。瑞安知道戈洛夫科在莫斯科的办公桌背后也放着一台IBM个人电脑。
“谢尔盖,我常常这样说,如果全世界都讲道理的话,我就失业了。你看看当前发生的变化有多大。要咖啡吗?”
“很高兴来一点,杰克。”瞬息之后他对咖啡的浓香表示赞美。
“南希每天清晨为我调制这样的咖啡。那么,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我经常听人家问我这个问题,但没想到现在竟在中情局总部听到。”瑞安的贵客发出哄然大笑。“上帝,杰克,您有没有猜想过,这究竟是不是吸毒引发的幻想呢?”
“不可能。有一天我早上起来迷迷糊糊的,刮胡子伤到了自己。”
戈洛夫科用俄语嘀咕了一句什么,杰克没有听到,不过等他们回放录音带的时候翻译会听到的。
“我负责向我们的国会议员汇报我们的行动。贵方局长非常慷慨,对我方请教之举表示嘉许。”
瑞安抵抗不住做这样的开场白:“没问题,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你可以通过我获得你们需要的情况。我很愿意告诉你该怎样向国会介绍情况。”
戈洛夫科绅士气十足地接过话题:“非常感谢,不过我们的主席恐怕不能理解这种做法。”把笑话放在一边,该到谈正经事的时间了。
“我们希望同等交换。”讨价还价开始了。
“您要我们做什么?”
“你方一直支持的那些恐怖主义分子的情况。”
“这不行,”戈洛夫科断然拒绝。
“你当然可以。”
戈洛夫科的爱国情绪起来了:“情报机构背叛信誉就无法继续工作了。”
“真的?下次见到卡斯特罗时你把这话说给他听吧,”瑞安建议道。
“您越发精明了,杰克。”
“谢谢夸奖,谢尔盖。我国政府对贵国总统近来就恐怖主义问题发表的声明非常满意。见鬼,我本人很喜欢这个家伙,你是会理解的。我们正在改变世界,老兄。我们必须进一步理清这团乱麻,你从不赞成政府支持那些恐怖主义分子吧。”
“您有什么理由这样想?”第一副主席问。
“谢尔盖,你是职业情报官员。你本人绝不可能赞成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罪犯的行径。我的感受和你一样,当然这是指我个人见解。”瑞安表情严峻地向后仰靠过去。他始终记得肖恩·米勒以及“北爱尔兰解放军”的其他成员,他们曾经郑重其事地两次试图谋杀瑞安全家。多年来他们利用每一个法律契机,向最高法院呈送了三次上诉文件,向马里兰州州长以及美国总统示威并请求宽大处理,但仅仅三周以前米勒及其同党还是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巴尔的摩的毒气室,半小时之后抬出来时已经死透了。愿上帝怜悯他们的灵魂,瑞安自忖道,如果上帝的忍耐力足够强的话。瑞安生命中的一个章节终于也画上了句号。
“最近发生的事件……?”
“你是指印第安人吗?那不过更加证明了我的说法。那些‘革命者’靠卖毒品筹钱。他们就要对付你们了,你们还曾经资助过这些人。过不了几年他们给你们造成的问题要比给我们带来的麻烦更多。”这话无可置疑千真万确,两个人心中都清楚。恐怖主义分子与毒品的媾和正是苏联人开始头痛的事情。俄国的犯罪区域里自由企业发展最为迅猛。这对瑞安、对戈洛夫科而言同样麻烦。“你怎么说?”
戈洛夫科把头歪向一边。“关于你们的要求,我将与主席磋商,他会赞成的。”
“还记得两年前我在莫斯科说过的话吧?当你手里实打实有人能解决问题的时候,谁还用得着外交人员磋商解决问题呢?”
“我希望能从吉卜林Rudyard Kipling(1865—1936),英国小说家、诗人,其作品多表现英帝国的扩张精神,曾获一九○七年诺贝尔文学奖。或者类似的有诗意的文字里找出一句格言来,”俄国人干巴巴地说。“那么您又是如何应付贵国议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