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旧书 在这儿喂。(第2/3页)
萧琰听罢怔了怔,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她今日的怨恨是来自贸然行事的武家夫妇,事关她的孩子,难怪她那么失魂落魄。
武家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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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回到东宫的时候,萧元琮也恰好从宣政殿附近回来。
后日就是除夕,届时宫中将有盛大的典仪,圣上为了近来的天灾和西北的战事,还预备在那一日下一道罪己诏,眼下众人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连吴王都老老实实留到傍晚才离宫,他这个太子自然更要以身作则。
不过,再如何忙碌,他今日的心情也还是透着不易察觉的昂扬。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片片雪花,远远的,他看见云英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氅衣,在逐渐纷飞的雪花间朝宜阳殿行去,心中的那一丝兴致便一下被勾上来几分。
像是垂钓江边,捧着鱼竿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终于完事具备,等来鱼儿咬钩的那一刹那。
“云英。”他开口唤了声,见她停下脚步,冲着他的方向行礼,便抬手示意身边的侍从们不必跟随,自己拿了把油纸伞撑着,信步走近。
“出去过了?”他在她面前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下,手中举着的油纸伞恰好也将她罩在底下,挡去大半雪花,“见到孩子了?”
冬日的衣裳都是左一层右一层的,将人厚厚裹着,脚下的半步距离,衣裳却几乎碰到了一起。
“回殿下的话,见到了。”云英低着头轻轻回答,声音在风中有几分脆弱而破碎的意味。
并非她心智不够坚强,没法收敛住所有情绪。其实方才在萧琰面前那一阵抢白后,她已然回想过白日的一切,能够平静下来。
武成柏要去府衙递状子,可是如今临近年关,府衙早已闭门,除非圣上或太子亲自下旨要求立即办案,否则即便立刻递了状子进去,也要等到多日之后才能受案,等到一一查问、判案毕,更是不知要多久。
她这样放任自己的情绪外露几分,不过是做给太子看的。
靳昭没法帮她解决武家的事,他说过,太子答应过不会让她失去孩子,既然同靳昭已经说开,她便要牢牢握住太子这根救命稻草。
不过,她并未直接开口讨要,想来即便不说,太子也早晚要知晓今日发生的一切,甚至很可能事情早已传到他的耳中。
萧元琮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庞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神情,没有再问孩子的事,而是忽然转了话锋。
“西北战事不停,朝野上下为了此时已忙得焦头烂额,孤近来恐怕没有太多工夫关照你的孩子。”
云英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在他不动声色的目光里惨然一笑,说:“想来殿下不会再为此事忧心太久,听中郎将说,援军不日就要开拔,中郎将亦会向殿下上疏,亲身前往西北支援,不久的将来,大周大获全胜,殿下的麾下,兴许还能多一员地方军中的大将。”
他未明着问,她便也不明着答,却让萧元琮十分满意。
他平淡的面上终于浮现起一丝笑容,眼神也多了些情绪。
“如此,倒的确解了孤的燃眉之急。”
云英知晓他听懂了,垂下眼,不再接话。
“雪越大越大了,”他朝前抬了抬手,撑着伞带她继续前行,“回去吧。”
经过宜阳殿的时候,云英躬身行礼,先行告退。
萧元琮没有阻拦,只是点头示意她离开,可等她回到殿中,换了衣裳,与丹佩、绿菱两个一道陪着小皇孙用过晚膳,又稍玩了一会儿,余嬷嬷便来了。
“殿下今日得空,想要皇孙过去一会儿。”
她未指名要谁带皇孙前往,但云英歇了一整个白日,原本就说好的,回来后由她照顾一晚上,连同守夜也一样是她,此事自然也落在她的身上。
冥冥之中,她有预感,萧元琮定是有意的,他想要她的表态。
她低着头,有那
么一瞬间是面无表情的,等再抬头时,已恢复往日恭顺温柔的模样:“劳烦嬷嬷来一趟,奴婢给皇孙穿件衣裳便去。”
余嬷嬷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便先回少阳殿去了。
云英推开窗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一个时辰下来,茫茫白雪已经覆盖住大片红墙绿瓦,宫室间的灯光映在雪野里,也比平日亮堂许多。
她给皇孙在外罩了件连帽的披风,大大的兜帽罩下来,把小脸也遮去大半,确保完全不会受到寒冷的侵袭,这才敢给自己披了衣裳,沿着长长的连廊快步行至少阳殿外。
殿内守门的内监早听着动静,立刻放她进来,接过她和皇孙身上的外衣,挂到一旁,示意她可直接往里间去。
屋里没有旁人,只萧元琮一个坐在屏风前的一张宽敞舒适的榻上,披衣散发,手捧书卷,看得仔细。
他的手边照例放着茶盏,时不时捧起啜饮一口,姿态闲适,显然不是在看什么与朝中事务相关的卷宗籍册。
云英靠近行礼的时候,他随手将书卷倒扣着搁在案边,拍了拍身边的空出,让她起来,说:“来,坐在孤的身边。”
云英只犹豫了一瞬,便照着他的意思,抱着皇孙在他的身边坐下。
两人离得有些近,他半倚在隐囊上,一条腿竖起屈着,一手搁在那条腿的膝上,松松垂着,衣摆铺开,同她的裙裾触到一起,只要他稍稍起身,便能直接凑到她的肩旁。
这种有些超越界限的距离还是让云英有些紧张。
不过,萧元琮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做,只是像个寻常的关心孩子的父亲一般,抱着皇孙问了几句日常,又看他在毛毡上玩耍,小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不太连贯的字,倒是一幅父慈子孝的温情画面。
皇孙还太小,手上动作没个轻重,趴到榻边时,一不小心就把搁在案边的那卷书扫到了地上。
云英赶紧弯腰去捡。
那是本有些陈旧的书,纸张微微泛黄,手触到时,有种日积月累留下的潮气,应当是在箱笼中放久了,鲜少晾晒的缘故。
封面朝上扣着,她低头扫过一眼,瞧见书名,《归园六记》,倒像是什么士大夫闲时所做的散文集,也不知太子在年前这么忙碌的时候,怎么还会有空看这样的书。
她将书小心地放回原位,没留意到萧元琮看过来的眼神有微妙的变化,好像有意打量她的反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