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搜寻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第2/2页)
车里的云英没有立刻出声。
马车还在前行,速度不快,带着轻微的颠簸,她坐在马车一边的角落里,双手向两边张开,牢牢扒住车窗的边缘,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厢内的另一角。
那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显然连车夫也没有察觉到他到底是如何偷偷爬进来的。
正是方才趁人不备,从高台上逃走,如今正被羽林卫四处搜寻的萧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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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之上,萧元琮在几名内侍的簇拥下,寸步不离地跟在被人从榻上抬起的萧崇寿,快步朝石阶下行去。
“若这时候找到了,自行处理即可,不必定要留活口。”萧元琮沉静的目光迅速从四下扫过,同时压低声音吩咐身旁的王保。
这句话,自然是要说给刘述的。
那句“自行处理”,暗含深意。
若能在这时抓到萧琰,便是最好的,恰能趁乱,做出双方相持,萧琰拒不束手,最后被羽林卫无可奈何之下,失手杀死的结果。
刘述也是跟随他多年的手下,虽不如靳昭那般,样样都能做到拔尖,是上阵杀敌、统领大军的一把好手,但也早有默契,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完,就要让王保下去传令,目光却忽然在身后不远处,抱着阿溶,由内侍们护送的两个宫女的身上。
不见云英的踪影。
王保一见他目光便知他在找谁,赶紧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娘子受了伤,方才已回去了,侯府的马车就候在外头。”
萧元琮的眼神动了动,点头吩咐:“让刘述派人送她回去,好好养伤——晚些时候,请尚药局的人去一趟瞧瞧。”
王保赶紧应下,拨开人群,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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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下,马车行进的速度逐渐放缓。
车内,两人无声对峙。
萧琰的双眼宛如盯着爪下猎物的野兽,一眨不眨地看着云英,仿佛只要她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他就会立刻扑上来,直接咬断她的脖颈。
不过,也仅是眼神而已,他的双手只是搁在身侧,并未对她做什么。
目光相接,抉择不过须臾。
很快,马车完全停下,云英身子未动,面色仍旧充满警惕,却柔声开口了。
“无妨,让他们过来吧。”
说着,她就要伸手掀开车帘。
萧琰的身躯骤然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一般,他不能让自己暴露在车帘之下,只好迅速朝被她撩开的另一边的帘子一角挪了挪,同时一把攥住她的另一只手,紧张不言而喻。
云英没有看他,被他攥住的那只手悄悄动了动,却不是要挣脱开的意思,而是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萧琰浑身的紧绷没有放松,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暂且再信她一回。
“中郎将,”云英就这样半掀着车帘,唤出这个十分熟悉的称呼,“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与刘述不算熟悉,毕竟,她先前身在内闱,除了靳昭,这些与萧元琮亲近的侍卫们,和她都不过是点头之交。
但同为萧元琮身边的近侍,多少会给几分面子,况且,她方才在高台上,还为阿溶挡了郑皇后的那一下。
眼下,她掀车帘用的正是手上的那只手。
轻薄的衣袖上还染着斑驳的血迹,自胳膊上滑至臂弯间,裸露出来的半截胳膊被绸布包扎着,洁白的布料上,也染了不少血迹。
刘述的目光自那块绸布上一扫而过,再对上她时,眼里的那股肃杀之气已少了大半。
“穆娘子,”他站在车旁不远处,冲云英点了点头算是招呼,“没什么,我等奉殿下之命,到附近巡逻,以免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他说着,目光又从她身后一扫而过。
车帘被掀了一半,轻扫一眼,便能看到里头空空荡荡,至于另一半车帘之后的空间——
“娘子这是要回府了?”刘述自然不会过分追究,只是又看一眼她的胳膊,“也对,该赶紧回去,好好休养了。”
这点伤,对于他们这些习武的粗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对娇滴滴的娘子来说,应当是天大的事了,就像他家中妻子一般,平日被针刺破了之间,也要落两滴泪,由他好生捧在手里,又是哄又是吹的,一番折腾才能好。
穆娘子虽没有夫郎,但生得娇嫩艳丽,兴许比他的妻子还要娇惯些,同在东宫,也算同僚一场,他倒也没有无故为难的意思。
说完,便要转身去别处看。
云英保持着神情不变,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正要放下车帘,却见高台上又匆匆下来一名侍卫,快步小跑至刘述面前,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名侍卫便牵了马,翻身上去,又朝着她这边来了。
“穆娘子,”那是一名云英有些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侍卫,“在下奉殿下之命,送娘子回府。”
云英心朝下沉了沉,但既然是萧元琮的命令,她自不好拒绝,只好冲他道了声谢,又对车夫吩咐:“走吧,咱们稍快些,莫耽误了侍卫大哥的正事。”
车帘放下,马车再度前行,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自耳边传来。
云英再次坐回车中,对上萧琰的视线。
外头就有人在,尽管耳边有各种声响,但她还是不敢轻易开口,免得让那侍卫听见动静。
窄小的车厢,在掀动的帘子的遮蔽下,围出一个暂时安全的空间。
萧琰紧绷的身躯随着马车的晃动慢慢放松下来。
他靠在车壁上,脑袋微微后仰,目光移向头顶,原本如野兽一
般的锋利消失了,整个人变得颓然,不知怎么,落在云英的眼里,莫名有种英雄末路的色彩。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还没能出声,他又忽然扭过头来,冷冷盯着她。
这一次,目光中的刀锋变钝了,更多的是冷漠和怀疑。
“你早就知道,”他慢慢开口,嗓音压得极低,还带着一丝干涸的嘶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