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登闻 吴王状告扬州知府未能维护治下安……(第2/2页)
“多谢大人宽厚,”她低下头,先松了一只手,“是我多虑了,以小人之心,度了大人的君子腹。”
炎热的夏夜,傅彦泽竟莫名感到手掌的一侧袭来一阵凉意,紧接着,心头也有些怅然若失。
他咬了咬牙,猜测她是否该完全放开自己。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宴席上,原本平缓的欢笑言谈声忽然有了细微的变化,紧接着,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
似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停住了动作。
本就没有乐舞声,东宫的空气顿时变得凝滞,不远处,夜空中,隐隐传来一阵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咚——咚——咚——
似乎是击鼓声。
云英和傅彦泽都暂时停了动作和话语,目光四下搜寻,想要辨别那鼓声的来源。
“是西面。” 傅彦泽低低开口。
云英也听出来了:“东宫西面乃是前朝衙署,这个时候,朝中官员早已散职回家,怎会有鼓声传来——”
说到这里,两人视线相对,皆愣了一下。
衙署之外,的确有一面高过人头顶许多的大鼓,那便是登闻鼓。
-
前庭之中,
众人正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坐在首座的萧元琮。
“殿下,” 有一名离得近的官员,迟疑着开口,“这似乎是有人在敲登闻鼓。”
一经提醒,其他官员也觉有道理。
大周随前朝旧制,于京都宫城外衙署前设登闻鼓,专供有冤者申诉,伸冤者无论姓名,不拘身份,不分昼夜,皆可敲击。
只是,除京都外,各州府衙署前,也皆设有登闻鼓,各地百姓须先在各自的州府审理过后,再有不服,方可上京。
不论是百姓还是朝官,若敲击京都登闻鼓属越级,则立案提审前,提告者须得先受一道酷刑,以证明自己并非诬告,因此,这些年来,当真用上这面鼓的,屈指可数,入了夜才敲的,更是少见。
鼓已响了一阵,想来宫门处已有守卫前去处理。
就在众人要吩咐人前往探听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一名侍卫快步入内,拜在正中空地上。
都知晓他是来报登闻鼓之事的,既然已经闹到宫城来,自不会是什么秘密,遂未等萧元琮开口,下面便有人替他问了出来:“方才可是有人敲了登闻鼓?到底是何人,问清了没有?”
“正是,”那侍卫点头,说到此处便有些犹豫,抬头看了一眼太子,“来人是——是吴王殿下派来的……”
众人都惊了一惊,不料已远在广陵,多时未再敢有任何动作的吴王,竟会派人上京来敲登闻鼓。
人群中,有人率先发问:“地方之事,敲登闻鼓,可是要受刑的,那人可曾先带去受刑?”
侍卫有些为难,迟疑道:“吴王封地在吴,姑且算地方的案子,可他也是圣上亲子,亲王之尊,唯有中央可审,说起来,又不算越级,是以臣等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此话也有道理,每桩案子隶属何处,自有讲究。
而萧元琮则迅速捕捉到了他迟疑的真正原因。
“来人所诉何事?”
老二专程送入京中敲登闻鼓,想必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见侍卫想上前来单独先说与他,他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干脆地摆手:“直接说吧。”
横竖瞒不住,不如直接说出来,也好让众人都跟着出一出主意。
侍卫的脸涨红了,小心翼翼觑他一眼,片刻后,才说:“吴王状告扬州知府未能维护治下安宁,以至吴王就藩这三个月里,屡遭贼人暗算,前几日,又有一波贼人半道伏击,被王府府兵当场拿下,如今,已将人扭送入京……”
众人起初还没回过神来,不懂何时广陵城中的治安已落到如此地步,堂堂藩王竟能连遭数次袭击,闹到要直接状告知府,实在太过荒唐。
可再一转头,看到高座上的萧元琮已然沉下来的脸色,有人便很快反应过来,背后一阵寒凉。
吴王要告的,哪里是什么扬州知府,分明就是将矛头直指太子!
除了太子,还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屡次派人到广陵城中袭击吴王?只有还没坐上皇位,仍旧忌惮着他的太子。
此事,东宫的属臣们几乎都不知晓,此刻听说,也都不愿相信。
素来仁慈的太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定是吴王就藩后,仍不甘看着太子渐入正轨,故意找茬来了!
然而,也有一些人留意到侍卫方才提到贼人被当场拿下,也扭送入了京都——想必人证和物证都已齐了。
“案属三司,眼下,该已分别通知过去,让人前来处理了吧?”
“事关重大,必得要三司会审,绝不能容他随意诬陷!”
“既是吴王状告,怎么不是吴王亲自来敲登闻鼓?此事恐怕于礼不合!”
一时间,属臣们议论纷纷,有几个喝多了的,才说几句,已面红耳赤,一副义愤填膺,甚至要争执起来的样子。
傅彦泽安静地在角落中坐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听说任何旁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都不会再感到惊讶。
大约是越发看透太子为人的缘故,他甚至不用说服自己,就轻易相信了这就是太子的手笔。不过,太子爱惜名誉,应当不会就这样被抓住马脚。
眼看殿中的嘈杂愈演愈烈,有了止不住的趋势,上方沉默许久的萧元琮终于开口。
“好了,诸位卿家的意思,孤都明白,既然敲了登闻鼓,就要按照规矩受案查办,今夜就到这儿吧,一会儿恐怕还要劳动三司的几位臣工们忙碌一宿,明日早朝时,也好直接将事情拿出来,共同商议。”
他的表现十分坦然,似乎半点也不觉得惊慌,让许多方才心生怀疑的臣子们暂时放了心。
众人再顾不上饮酒,纷纷放下酒杯,自榻上起身,一一行礼告退。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回去的路上,傅彦泽先与几位同僚同行了一路,到分岔口时,各自分开。
他先回了一趟位于怀远坊中的家,将身上的官服除下,换上一身寻常的深色胡服,同母亲打了声招呼后,便再度出门。
这一次,连马也未牵,只身走了出去,趁着夜色,上了坊门边一辆将将停下不久的小巧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