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手兴家(第4/5页)

宋绮年的嗓音逐渐低沉,目光变得深邃。

“这种坎坷再加上感性和放荡不羁的天性,往往能造就出一个出色的艺术家。唐寅的绘画融合南北画派,笔触秀丽,构图疏朗,人物画形态逼真,写意花鸟洒脱,无一处不显示他艺术创作中的感性、精致与潇洒。只可惜,颓废、放纵和偏激让唐寅晚年在贫病交加中去世,就同古今中外很多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和文学家一样。仿佛最璀璨的文艺作品都脱胎自苦难、颓唐的人生。”

结束了演讲,宋绮年抬起下巴:“傅先生觉得这一段怎么样?”

“非常不错!”傅承勖赞不绝口,“语气感人,内容优美。这是一段精彩的临时演讲——如果这段话是你的临时发挥,宋小姐。”

“当然!”宋绮年一口咬定。

傅承勖含笑注视着她。

盯着男人的目光,宋绮年不得不承认:“这段话里……可能有一点别人的内容——我曾看到过一篇对唐寅的点评——但我加了很多自已对他的看法!”

眼看傅承勖笑意加深,宋绮年不服气:“得了吧!你能随时脱口而出演讲,私下不知道写了多少篇稿子呢。”

“我才不写稿子!”傅承勖一口否决,“我是个日理万机的人——我有一个秘书专门给我写各种演讲稿。”

宋绮年噗一声笑起来。

傅承勖很喜欢这女郎的笑脸。

爽朗、率真、畅快,极富感染力。

他总会情不自禁跟着笑。

“回到之前的话题。”宋绮年捋了一下鬓角的卷发,“这幅唐寅的画挂在孙公馆的哪个房间里?”

“这画是孙开胜受贿所得,他没有将它挂出来。”傅承勖在地图上指着,“孙公馆西翼的一楼是一个大厅,用来放置孙开胜的收藏品。我的人已经确定,画就放在这个大厅中的保险柜里。”

“孙公馆的安保情况?”宋绮年问。

“公家配备的卫兵和受过训练的私人护院。卫兵会跟着孙开胜出门。他们一走,公馆里的警卫力量会薄弱很多。但是和林家一样,书房重地和藏品大厅外会有人把守。”

宋绮年思索:“我们可以像上次一样,借着上门做客混进去。”

“孙开胜从不在小公馆里宴客。”傅承勖摇头,“不过最近有一个机会——请翻到最后一页。”

文件夹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封邀请函:上海市文化与艺术协会年度慈善酒会。

时间在五日后。

“孙开胜是该协会的名誉理事之一,他们夫妻俩肯定会出席。我也收到了邀请。而且我还得到确切消息,这幅唐寅的画将会被一位匿名慈善家捐出来拍卖。孙开胜将会委托人去竞拍。”

宋绮年立刻会意:“这样一来,他既能够合法地拥有这幅画,还能顺便洗一笔钱。”

傅承勖含笑点头。

和聪明且有见识的女人交谈是非常愉悦的体验。你只用起个头,她便能全部领会,沟通起来极其轻松。

“所以,我们可以在拍卖会上动手。”宋绮年道。

傅承勖点头:“另外,我建议我们这次用偷梁换柱的方法。孙开胜不会发现画失窃了,也就不会去找保险公司索赔。”

宋绮年讥讽:“傅先生还替保险公司着想,真细心。”

“他给画投保的那家保险公司,我也有股份。”傅承勖实话实说,“我可不想掏这个份子钱。”

宋绮年的沉默又换来傅承勖促狭地笑。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该告辞了。”宋绮年起身,“我回去后会好好读一下资料,制定一个行动方案。”

“不用太着急。”傅承勖送她出去,“慈善酒会是我们的第一个机会,不是唯一的一个。况且你还有服装发布会需要准备。说到这里,宋小姐的生意最近如何?”

“托傅先生的福,还过得去。”

宋绮年的小工作室其实运作已久,在过去,最主要的客人是布料店的老顾客和街坊邻居。

自打她把自已独立执业的消息传出去后,她从“小巴黎”结识的客户里接到了不少订单。

“忙得过来吗?”傅承勖问。

“不轻松。”宋绮年道,“不过,生意嘛,忙是好事。”

傅承勖的目光落在宋绮年微蹙的眉心上:“有难应付的客人?”

“不,客人们都挺好相处的。”

“但是?”

“怎么说呢?”宋绮年斟酌着语言,“在‘小巴黎’里认识的客人还好,多少有些品位。可你知道,我为了扩展客源,收费不贵,必然会吸引来一些……审美上和我有很大分歧的客人。”

傅承勖立刻明白了过来:“审美差异是普通人和艺术家之间的一道鸿沟。”

宋绮年苦笑着点头。

“有多糟糕?”傅承勖越发好奇了。

哪怕背着人,宋绮年也不好说衣食父母们的坏话。但是……

“宋小姐,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有个女人的衣服领子是一朵对半开的牡丹花,可鲜亮了。你给我也照着做一个吧!”

“宋小姐,你选的布料也太素了点。你看,这个紫红色配这块黄色怎么样?”

“领口,胸前,还有衣角,全都要有绣花!要绣珠子和亮片……”

……

宋绮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这些客人们只是普通的主妇,做一件大衣的钱对她们来说可以买半个月的菜了。所以她们特别重视这件衣服。她们希望做衣服的钱花得让人看得见。”

傅承勖了然:“时下流行的简约之美,在她们看来并不能展示出这衣服很贵。”

宋绮年叹气:“我尊重每一位客人的喜好!只是,我是一个设计师,而不是一个代工裁缝。”

“不光宋小姐,每个文艺创作者都有你这样的感叹。”傅承勖道,“李唐就曾抱怨‘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我哪敢和李唐这样的大家相提并论?”

“可宋小姐不是更想做一个设计师吗?”傅承勖从男仆手里接过宋绮年的大衣,为她穿上,“小裁缝会服从顾客的意见,但设计师会坚持自已的创意。”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说服这些客人接受我的设计。”宋绮年道。

“我并不是质疑你没有尝试,宋小姐。”傅承勖柔声道,“我只想说,你之前在李家店里接触到的客人都有着不俗的品位,很容易被你的设计打动。所以你应该没有很多说服固执客人的经验。而如果你想做一个引领时尚潮流的人,强有力的说服力必不可少。而你眼下就有一些很好的锻炼机会。”

宋绮年若有所思。

两人走出了大门。傅家司机正将车开了过来,傅承勖上前拉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