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 第六章(第2/6页)

彭程咬着笔杆半天没答上来。

“答不上来?”

“你选哪个?”彭程反问她。

甄珍说:“我选A。”

“为什么?”彭程问。

甄珍说:“冰溶化后,水面上升,高于原来的水面。”

彭程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这么说吧,容器内冰浮在水面上,冰化水质量不变;这道题的冰不是浮在水面上。这是这道题的突破口。”

坐到餐桌旁边吃饭的时候,甄珍问彭程:“服不服?”

彭程:“不服。”

“下面的题你自己做。”

“你刚才还说,骄傲使人落后。”

甄珍说:“只有自己有一桶水,才有可能给学生一碗水。你们老师说过这话吧?”

“说过。”

“实话实说,你姐我真的有一桶水。”

程果和我偷笑。彭程不说话了,埋头啃鸡爪子。

我问甄珍:“你爸妈搬回雪城了?”

甄珍说:“嗯,把租出去的房子,收了回来,重新装修了一下。”

“老两口还吵吗?”我问。

“老了,吵不动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他们养的那只猫身上了。整天追着那只猫,咪咪,咪咪地叫。”

程果说:“赶紧处个对象,结了婚生个孩子,你爸妈立刻有正事干了。”

“我不行。”甄珍一口拒绝了。

程果问:“怎么不行?”

甄珍:“滦城回来以后,我有过很长时间的心理障碍,爸妈为我的病搬到了外地。现在虽然病好了,但是我对男人,还是有很强的戒备心。”

我说:“刑警大队的那帮小子,出去喝酒都带着你,我没看出来你有啥戒备心啊。”

甄珍叫起来:“他们是我的家人啊!”

彭程突然问:“姐,两个电阻并联时,电路的总电阻怎么计算呢?”

甄珍张口就来:“鸡(积)在河(和)上飞!”

罪犯落网,我第一时间,给刘亮打了电话。刘亮正央求着老婆喝汤药。

“喝了药,身子就不疼了,也能睡着觉。听话,喝啊?”

老婆脸冲墙,不理睬他。

听到电话铃响,刘亮放下药碗接电话。他问我是哪一位?

我说:“我是彭兆林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杀害刘欣源的罪犯落网了。”

听筒里没有任何反应。我以为断线了,连着喂了几声。

刘亮身子抖成一团,他声音颤抖着说:“我打开了免提,你大点声再说一遍。

让我老婆和我闺女都能听见。”

我的话从话筒里面清清楚楚地传出来:“杀害刘欣源的那伙罪犯,全部落网了。”

刘亮说不出话来,眼泪决堤似地喷涌而出。刘亮的老婆,硬撑着从炕上下来,她走到桌子旁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话。

刘亮哭着问她:“听见了?”

刘亮的老婆,拿起来电话,放在耳边小声问:“我家新源听见了吗?”

“杀人偿命,你的女儿能闭眼了。”我的语气十分坚定。

刘亮的老婆挂了电话,眼泪成串地掉下来,随后嚎啕出声,她越哭,声音越大。

刘亮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医生曾经说过,她要是能哭出来,病情会往好了发展。可她偏偏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眼下的这场大哭来之不易,这是她积攒了十年的眼泪啊。

三天后,刘亮带着老婆赶到雪城来。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我,拉着老婆“噗通”一声双膝跪下。我吓了一跳,连拉带拽地,把白发苍苍的老两口搀起来,安顿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刘亮老泪纵横,死死地攥着我的手说:“昨天晚上,我梦见我家新源了,十年了,我第一次梦见她。女儿还是离开家时候的模样,她跟我说,爸,我的仇报了,可以放心地走了。真真亮亮的,一点都不像是梦。”

刘亮的老婆憨笑着频频点头。她打开了搂在胸前的一卷东西,是一面锦旗。一米五宽,两米长,上面写着十六个大字:社会良心 匡扶正义,神警雄风 罪犯克星。老两口说,审判罪犯的时候,他们一定出庭。

邓立钢在雪城公安局是有案底的,他被缉拿归案以后,有检举的,情况属实,罪行罗列到位,有被害人家属出现的,给他罪加一等。让他服罪,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预审工作就是靠思维逻辑,来判断供述者的清白。一句顶一句,一环扣一环,预审员要全神贯注寻找漏洞和切入点。是针尖对麦芒的近距离较量,如果说抓捕过程中,嫌疑人是在困兽犹斗,预审环节,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搏。

邓立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半闭着眼睛,由着预审员问。

预审员问:“南丰的那个案子是你做的吗?”

邓立钢翻了一下白眼:“不是。”

预审员问:“那是谁做的?”

邓立钢答:“我哪知道?”

预审员:“你怎么会不知道?”

邓立钢身子往后一仰,满脸的不在乎:“我自己屁眼流着血,哪还顾得上别人长痔疮。”

再问,他就把脑袋往桌子上撞,说头疼。看守押着戴着头套的邓立钢回牢房,石毕被看守押着往外走。听到脚镣声,邓立钢明白这是石毕被带出去审讯。

邓立钢大声说:“南丰的那个,咱们没做啊。”

看守搡了他一把。戴着头套的石毕,脚步略一停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葛守佳说:“肯定杀了,他怎么可能留活口?”

“我还不信邪了,明天我去审。”杨博说。

审讯的时候,邓立钢蔫头耷拉脑地坐在桌子旁边,杨博和葛守佳坐在他的对面。

杨博问:“你到底说不说?”

邓立钢叹了一口气:“人的寿命太短了,宇宙存在1500亿年了,我在它跟前就是一粒灰尘,不对,连灰尘都算不上。你让我说啥?”

“别跟我扯没用的,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比你活得长,有的是时间等你。”杨博说。

邓立钢两眼真诚地望着他:“你能等啊?”

“能等。”杨博回答得相当肯定。

邓立钢突然把脑门,使劲往桌面上一磕,“砰”的一声脆响,他半天没有抬起头来。

葛守佳喝道:“抬起头来,回答问话!”

邓立钢慢慢抬起头来,脑门上鼓起一个包,满嘴是血。

杨博一脸沮丧:“邓立钢这个王八蛋,这一次咬伤了舌头,缝了四针。下一次还不一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我说:“我去会会他。”

审讯室,面积十平米,四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审讯室的墙上贴着《犯罪嫌疑人权利义务告知书》。

邓立钢手铐脚镣在身,腰板笔直地坐在审讯桌前。看见我开门进来。立刻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

他说:“这些人里,我还是最得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