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7/8页)

酒似乎醒了不少。

脸上笑意和多情的眼神都消失了,她们被他冻死人的眼神和脸色吓到。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变脸那么快的?

男人扬手,扔下了几锭金子。

旋即,她们方才发现,手中的镜子已经不见了。

……

宫中冷寂安静。

沈长离带着镜子回了寝宫,叫人清洗了三遍镜子,终于把上头狐味清洗干净。他嗅觉很灵敏,换了衣裳,酒气还没散,骨毒的痛又弥漫上来了。

“我就是个畜生。”他对黑暗中的她说。

镜子对面毫无回音。

“你其实从来没有爱过我。”他低声说,“是不是。”

所以,与他做了什么没关系。

只是白茸自始至终没有爱过他而已。

太疼了。

他想有个人在身边,用温暖的身体拥住他,陪他说话,驱散寒冷。

对了,他把那些侍妾都遣散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为这么做了,白茸便能回来吗?

他哪里做得不对。

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沈长离曾以为,有许多东西比她重要,以为,她对他只是一件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她只是个因为意外,和他有过一次的平凡、怯懦、无趣的女人。

他做事需要理由。

他不爱白茸,所以,他不会为她放弃想做的事情。

那些见到她时,克制不住的异样的情绪,奇怪的举动,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有她在的时候,他会被吸引,目光落在她身上,也不过是因为族裔习性。

习惯了,她也就不重要了。

他怎么会可能爱她?

他不明白,他看她为他难过时,心中那一点升腾起的扭曲情绪到底是什么?是满足,还是怜惜心疼?

也不明白,他见到别的男人和她一起时,为什么他说话会那么难听刻薄。

他有什么身份立场这样做?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她死了。

他不愿意相信她死了。

更不愿相信,她是被他刺激得心如死灰,愿意成全他和楚挽璃而死的。

多可笑,每一次,都是他亲手送她上的路。

*

炼化龙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他叫人把仙莨草熬药,送与沈青溯喝了,然后,将他送出了妖王都,十年之内不允许回来。

与他从前炼化龙骨一样,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豪赌。

他想要冲破九重霄的大阵,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祭坛外被卫兵团团围住,巫师正在准备祭祀活动。

华渚和宣阳把守在了祭坛外头,两人都很紧张,一句话不敢多说。

暴雨入注的幽暗夜晚。

男人正在趺坐,白衣,墨黑的发,与太极图一般的设色。

那一面铜镜,放在他的手边。

离祭祀开始还有半个时辰。

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

酉时,天空只剩一线暗金色的晚霞,藏在降下暴雨的黑云之中。

他化回了原身,一条巨大的,遮天蔽日的银龙。

吞噬了位于祭坛中的紫雾。

紫雾极为浓郁,若隐若现,隐约可见,凝为龙形。

将龙脉归纳入丹田后,炼化方可开始,需要持续半个月的时间。

沈长离走出祭坛时,面容似乎如常,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巫咸问:“感受如何?”

他刻意指了指头颅:“还清醒吗?”

沈长离精神状态一直很让他担心,这一次,他最怕的,也是他无法驾驭这股力量,陷入精神错乱。

沈长离浅浅一笑:“无事,很清醒。”

他瞳孔颜色似乎比平时更浅些,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与进祭坛之前。

华渚笑:“同根同源,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想的很乐观。

宣阳瞧着沈长离模样,眸底压下几分担忧,与心事重重的巫咸对视了一眼。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炼化第一晚,是最重要的一晚。

沈长离独坐于寝宫中。

未等他正式开始炼化。

男人似感应到了什么,墨黑的睫毛敛起,睁眼,意识瞬间清明了过来。

那一面小小的镜子,亮了起来。

竟然在这时候亮了起来。

沈长离看着那一面镜子,竟有些难以置信,不该摆出什么反应来。

十年的悄寂后。

她竟然用了这一对镜子。

上次见面时,她为何不提起?

他修长消瘦的手指,捏着那一面镜子,少见的,竟然有些犹豫与迟疑。

随着他灵力的浸透,镜面亮了起来。

他清晰看到——

镜子对面。

一对青年男女坐在一起,正在说话。

她在给那个男人笨手笨脚剥枇杷皮。

沈长离看着,血一分分凉了下去,只是,他没有移开视线,似无动于衷。

从前白茸不会剥果皮,她脸皮薄好面子,也不喜欢被侍女服侍,都是要他剥好,有时候要喂到她嘴边来。

两人腰间都配着玉佩,一对的龙纹玉佩。

白茸也看到了他,没料想,这一次竟然寻到了他单独的时候。

她放下果子,净了手。

沈长离面容苍白,几乎没有血色,披散着墨黑的发,浅色像是琉璃的眼,似乎有些罕见的,微微的湿润,消瘦的脸颊英俊干净。比起那一日在花楼放荡的样子,倒似恢复了几分从前清朗君子模样。

她什么也没说,听到对面传来男人清凉淡薄的声音。

“为何不让他喂你?”他说,“像从前的我那般?嗯?抱在怀里,哄着喂。”

她不是很喜欢吗?脸蛋红红的,他那时候,就很想把她按在怀中,从内到外亲一轮。

这疯子。

沈樾原本正在沏茶,闻言有些诧异地四尺逡巡,想看看是谁在说话。

她切断了镜子,低声与沈樾说了几句话,他点头,便先退出去了,白茸方才又拿了镜子。

沈长离扬眸朝她一笑。

似乎对她方才的话置若罔闻:“怎么,怕他听到了?这是那日你在花楼中一起的人吧。”

不知从哪一个时间点开始,或许是从她上次逃跑开始,他终于懒得装了,不再低声下气伪装,而是彻底恢复了疯子本性。

“一起逛花楼,怕被他发现我?你待他倒是真不错。”他唇边勾起一抹笑,“白茸,你们在一起时,对他有对我那样多的要求吗?”

不然,对他多不公平。

他和她一起的时候,不允许他逛花楼,不允许他有妾室。

疯子。有病。

从头到尾,沈长离似乎都一直把她理所当然视为一件他的私人所有物,她身边不能存在任何一个异性,否则就要承受他这样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