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你最珍贵(第3/5页)

她抬起头,正撞上那双动情的眼。而她还未来得及去分辨那双眼睛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便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他的身体很温暖,比昨夜那个松软香甜的被窝更令她留恋。

可是日头已上三竿,光天化日之下,她这个“赖床”的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这是做什么……”

她没什么诚意地挣了挣,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练习阿姊教我的事情。”

这说法又机智又贴切,她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强压下嘴角、故作严肃道。

“我教过你那么多事,为何总是想起这一桩?”

因为其他事总有时间和机会去做,但眼下这一桩却未必了。

他垂下眼帘,终于松开她,深吸一口气后突然开口道。

“昨天阿姊和滕狐的话,我都听到了。”

暗室中某人口出狂言的样子历历在目,秦九叶定定望着他,半晌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声说道。

“他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那人就是个疯子,只顾自己、不管旁人。不要怕,有我在一日,定不会让你落到那步田地……”

他突然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姊如果需要人来试药,我愿意。”

秦九叶神情一顿,轻抚他发间的手慢慢滑落下来。

他瞥一眼她面上神情,又继续说了下去。

“试别人也是试,试我也是试。这些年我为捱过晴风散之苦,也试过不少药和毒,身体比寻常人禁折腾些,再难过的时候也经历过……”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没错,但不知为何,她听着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从前在果然居坐诊,遇到些棘手的病症,她也会尝试用些新方子,每当她和病人提起新方子的事时,多数人都会担心得不得了,她理解那种情绪,也并不觉得对方这种反应是不信任她。因为人都是怕疼、怕苦、怕死的,这是本能、是天性,无法克服也不需要去克服。

和那些人相比,他表现得太平静了。

她不知道这种平静是源于对她医术的信任,还是他其实从来对自己的身体不甚在意。

但是有些事,就算他自己不在乎,她也会在乎。

“你这样说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她抱臂望向他,语气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别看我现如今这副模样,小时候治死了一只鸭子,我可是哭了三天呢。”

“所以……阿姊也会为我落泪吗?”

她将他同鸭子相提并论,他却只想知道她是否会哭。

秦九叶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只得暂且作罢。

去病固然如抽丝剥茧,但还有些东西存在于他的灵魂深处,远比沉疴旧疾更难祛除。

但是没关系,日子还久,她有的是耐心。

“真想帮我?”

他点点头,就等她“狮子大开口”。

秦九叶故作沉吟片刻,随后眼珠一转开口道。

“那就先同我说说你师父的事吧。”

他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另一桩事,半晌才喃喃道。

“阿姊想知道什么?”

她什么都想知道。关于黑月、关于秘方、关于她和这少年的那段往事。

她对李青刀这个人实在太好奇了。但她隐约觉得有些事可能并不适合当下问起,想了想只开口问道。

“就说说她和她的刀吧。”

少年解下腰间那把外观朴素的长刀放在桌上,手指在那刀身上轻轻拂过。

“传闻青芜刀的形制来自古时的一把玉刀,那玉刀是师父早年无意中在一处被荒草掩埋的山洞里发现的,通体淡青色,在土中似乎埋了千年仍然十分清透。她很喜欢那把刀的样子,后来便教人照着打了把一模一样的刀,依照当时发现玉刀时的情形为这把刀取名青芜。”

“师父的刀法以锋锐开道,年轻时功法路数更是张狂霸道,江湖中人便以为青芜刀是一把很沉的刀,但我拿到手后才发现,这把刀刀身轻薄,唯有刀尖的位置侧看会厚一毫。这一毫使得此刀重心不同寻常,刀法招式变化其险得益于此,但没用过这把刀的人一上手时会觉得头重脚轻,反倒不顺手。”

“师父并非天生的左手刀,只是左手刀使得更出色些,江湖中人便将左手刀当做吹捧她的名头。她年少成名,入江湖的那天便站在山顶上,许多人想要追随她,但她一直没有收过徒弟。可惜一朝被人暗算,失去左臂,再也无法用左手握刀。所以她常说刀不离鞘,手不离刀……”

他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声音又低了下去。

“这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秦九叶不明所以。

“怎会无关紧要?你是她的徒弟,再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她了。”

是吗?他真的能算是她的徒弟吗?

他喊她师父,但这世间可有九日的师徒?或许他们之间连有交情都算不上,只是同过一段路的陌生人罢了。

“李青刀名震江湖。你若认识江湖里那些老人,找一个来问问,他们大抵也能告诉你这些。”

李樵说完这一句便沉默了,侧脸的轮廓在晨光中看起来有些苍白。

秦九叶望着对方,联想到那日滕狐最后的话,迟疑片刻才问道。

“你莫不是也觉得,李青刀没有告诉你过去的秘密,是因为不信任你?”

果然,李樵听罢便埋下头去。

师父已经不在,他永远也无法知晓这个答案。但或许在内心深处,他早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他没有资格拿起青芜刀,更不值得被托付秘密。

他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出现在了那里。而他的师父没有其他选择,才会将毕生所学传给了他。

秦九叶读懂了他的沉默,不由得低声问道。

“你怎会这样想?李青刀若是不信任你,又怎会传你刀法?”

“因为我问过她。”

他问过师父这个问题,就在那个飘着细雨的早春。

他握着把破铜烂铁,而师父握着烧鸡骨头。

这世上没有比他手中那把锈刀更烂的兵器,也没有比那吃烧鸡的女子更离谱的师父。

“这就算完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不可思议,女子却坦然点头。

“教完了。你若觉得不行,自己再创一套便是。”

传闻中赫赫有名的青刀刀法,怎会如此简单?招式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步法变幻更是几乎没有,同他先前在山庄学的都不一样。

他的心中起了怀疑,而他相信这怀疑不是没来由的。

“你这般轻易便教我刀法,为何先前不教旁人?”

他的质疑在山洞间回响,半晌,那女子才懒洋洋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