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5页)

为什么她们母子三人都喜欢把他看作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他落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指腹触及掌心,还好,已经不冷了。

他这才放心地握住她的手,贪婪地感知着她的温度。

鲜活、温热。

梦境,或是巫术,又或是鬼魂,会有这样真实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的触感吗?

“我是人!”

施令窈被他温热的手紧紧握住,听着他似是无奈,似是叹息地唤她的小名,柔软雪团下的心很不争气地开始怦怦乱跳,却在听到男人低声呢喃的瞬间尽数化作不满。

大宝以为她是需要人气生机滋养的鬼魂,小宝以为她是会瞬移之术的桃花精,原来祸根都出在他们阿耶身上!

谢纵微看着她因为不高兴而分外明亮的眼睛,竟然笑了:“我知道,你是人。”

是施令窈。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施令窈。

男人的态度陡然软化下来,变得十分柔和,反而让施令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夫妻三载,他们还有一双孩子,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和他把关系闹得太僵。

让两个孩子难做,有了阿娘就不能再有阿耶?

这是施令窈不愿见的情况。

她清了清嗓子,婉转道:“我知道,你此时心里有些乱,有些理解不了……”她顿了顿,还是不敢把事实告诉他,只含糊道,“你就当我误打误撞,永葆青春了吧。”

误打误撞。永葆青春。

小骗子。

谢纵微轻轻重复了一遍那八个字,幽深眼瞳里倒映出她鲜妍美貌的脸庞,语速放得很慢,一字一顿。

像是在山涧冰冷刺骨的水流浸透了似的,话音落下,有无形的风溅起水花,落在耳廓里,冻得人一激灵。

施令窈偷偷看他一眼,只觉得老男人真是喜怒无常。

她刚刚那句话,有什么冒犯到他的地方吗?

施令窈有些懵。

没了她,他不也过得很好,更好吗?

官运亨通,权倾朝野,除了在三妻四妾庶子成群这方面她可能冤枉他了,但就招桃花这件事儿上,他自己也不清白啊!

谢纵微默然半晌,看着妻子脸上无辜懵然的神情,心底像是被谁狠狠凿开了一个大洞,有凛冽的风呼啸着往里灌,吹得他浑身都泛起麻木的冷意。

“阿窈,你教教我,怎么才能做到像你这样。”

“没心没肺。”

语气冰冷,尾音低沉,勾出隐隐的讥讽。

随之而来的,重新恢复温热的手覆上那张娇艳的脸庞,感受着手底下细腻若美玉的触感,带着茧的指腹轻轻刮过她丰盈柔软的面颊。

与他此时冷冰冰的模样不同,他的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其间透露出的隐隐眷恋让施令窈有一瞬的恍惚,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咬着唇别过脸去。

那只还余留着她颊边温度的手停在半空中。

施令窈反复咀嚼着‘没心没肺’四个字,内心的怒火越来越炽,她拍开谢纵微仍僵着停在她面颊旁的手。

‘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我怎么没心没肺了?”

谢纵微看着她因为怒意勃发而愈发晶亮的眼睛,眼神淡漠:“不是吗?”

为什么要把他们之间缺失的十年用一种格外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语气提起、略过。

难道在她眼中,他的存在,他的感受,都是不值得一提,不值得她关心在意的东西吗?

谢纵微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接受。

“我们有十年不曾相见。你不问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难道也不关心均晏,不关心均霆么?”

施令窈唇瓣微动,没好意思说,她早和双生子相亲相爱共叙天伦了。

“哦,我忘了,均晏与均霆早就与你见面了。可笑我直到昨夜,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近来心情都那么好。”

施令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第一个找的,却不是他’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知道了,她已经和大宝小宝母子相认。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她因为心虚而不停扑簌眨动的眼睫,谢纵微笑了一声:“温泉别院。”

“除了你与我,知道那处产业为我所有之人,唯有一个老哑奴。”

“昨日两个孩子突然派人来请示我,想去半山腰的温泉别院。阿窈,你猜一猜,我当时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褪去冰冷,超逸若仙的脸庞上甚至带上了淡淡的笑。

施令窈抿紧了唇,阻止自己在这种气氛明显不对劲的时候还要被男色所惑。

她索性错开眼,不去看他,嘟囔道:“还能想什么……想我是一个抛夫弃子,狠心无情的坏女人吧。”

“不。”

她也并非全然无心。

至少,她会怜爱她的骨肉,会主动与他们相见,不是吗?

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得不到她哪怕一丁点儿的垂怜。

“我在想,那年你我新婚,在温泉别院……”他顿了顿,“均晏与均霆也算故地重游。又因他们无意中露出的马脚,我才确定,是你,你回来了。”

“缘分可真是奇妙,阿窈,你说是吗?”

听着他用喟叹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着当初在温泉别院的事,施令窈的脸倏地红透了。

从骊山回去一个月后,她便诊出了身孕。

她也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一块儿露出了破绽。

车舆内一时只剩下尴尬的气氛缓缓蔓延。

半晌,施令窈才道:“你冷静些,听我说……”

“你?”谢纵微难得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双寒潭似的眼眨也不眨地望向她,“阿窈,自我们重逢以来,你便一直以‘你’来称呼我。是否十年的岁月实在太长,让你忘了,我是你的谁?”

十年。

谢纵微放不下这件事,也不愿意接受她含糊其辞的解释。

施令窈当然明白他的执拗。

但她也觉得有些无奈。

对她来说,眼前的这个人熟悉又陌生。一月前,她仍与他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被磨成了温而厉、威而不猛的模样,对她来说,有些难言的陌生。

“我们是拜过天地,饮过合卺,明媒正娶,生死与共的夫妻。”

见她久久不曾言语,谢纵微按下心头的燥与怒,温声提醒她。

“阿窈,于情于理,‘你’这样的代称,被你用在我身上,显得太过冷淡,不是么?”

他这么一番循循善诱,不就是想听她叫一声‘夫君’?

施令窈看着那张超逸若仙的脸庞,仍是让她怦然心动的模样。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就这么跟着他回到谢家,回到他身边,她仍能风风光光地做她的谢家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