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4页)

需要先了解一件事,手绢在大晋多半是女眷用的,男人门平日里带着擦手的东西叫汗巾子。

那手绢上面还绣了一朵小花,老爷子没认出来也不想知道弟子是怎么拿到手绢来记录诗句的,干脆摆好工具叫贺云昭帮着再写一遍。

贺云昭这才反应过来,她哑然失笑,廖老竟是一个如此活泼的性格。

“贺兄。”一道刻意压低的沉稳声音传来,贺云昭循声看过去。

“曲瞻?”她惊讶。

曲瞻着一身青蓝色妆金圆领长袍,他锋利的眉眼没有一丝波动,微微顿首,是最好看的角度,他淡淡一笑。

贺云昭:“……”好熟悉的装感……

廖老一撇嘴,“别管那小子,你先把诗写出来。”

贺云昭无奈,被拉着到书桌前,砚台上有磨好的墨,她从笔架上挑了一只中号毛笔。

已经明白廖老的意思,这首诗豪迈大气,用小号毛笔反失其味道。

毛笔虚白的笔尖浸入墨水中,提笔轻点,悬腕,落笔!

廖应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张宣纸。

贺云昭自己平日里更偏爱楷书,而且最喜欢字体大小几乎一致十分公整的写,写完后的字体整齐到让她很快乐。

但其他的字她也会写,此刻心情十分快乐,被廖老的操作逗的笑意都憋不住。

手腕用力,一挥而就。

廖老凑近一瞧,啧啧称赞,“这笔字是用了功夫了啊。”

曲瞻只是瞟了一眼那张宣纸,注意力便放在了贺云昭身上。

他要等贺云昭先开口和他寒暄。

贺云昭走了过来,嘴角一弯,她眼睛浮现笑意,“多……”

曲瞻快速开口:“知道你的事后,我气了好几天,那理国公未免太过份了,我听祖父说,你御前奏对十分得体,杀的那理国公节节败退。”

贺云昭:“多……多谢你告诉曲老。”

曲瞻:“!”

“就这一句?”他难以置信。

贺云昭憋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两人齐齐被拉到棋桌旁下棋,贺云昭此刻备受廖大儒宠爱,先一步坐在对面。

十二手后,廖大儒抬头看着她,“老夫不想说难听的话。”

贺云昭讪讪的摸摸自己的耳朵,她起身让位。

曲瞻在旁边已经快急的抓头发了,他一坐上位置,立刻拈一颗棋子快步落下。

贺云昭:“哇。”原来还能这么下。

贺云昭的下棋水平一般,停留在能看懂的阶段,但是真下的时候就麻爪了,只会背棋谱,半点不会自己变通,偶尔还有灵光一现。

在廖老对她好感度最高的时候都能把老人家逼的要骂人,可见其‘天赋’。

曲瞻可是前一届的小三元案首,如果不出意外,他会一直比贺云昭快三年。

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是阁老,从小各种资源堆着长大的,且他本人还真是有天赋。

短短二十手已经稳住了贺云昭先前的劣势……

五十一手,廖老面色收了笑意坐直了些。

八十六手,廖老沉片刻才落子。

一百三十二手,曲瞻落子后笑着活动了一下脖颈。

一百四十一手,贺云昭惊呆了!

她跟穆砚下棋两个人能多能下到四十手就完蛋,曲瞻竟然在她前面十二手的劣势之后还能力挽狂澜!

随着廖老一声叹息,贺云昭忍不住晃着曲瞻的肩膀,“赢了!赢了!”

精致的脸上是惊讶的喜悦,她紧盯着棋局从头看到尾都不明白曲瞻究竟是那一步下了圈套。

曲瞻下巴扬的高高的,他神气极了,被摇晃的扭来扭去也笑的不行。

他得瑟的一扭头,正好瞧见贺云昭笑的整个人都融化了。

这小子长的还挺好看,就比他差一点吧。

哼哼,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吧,小露一把的曲瞻得意极了。

曲瞻是天资聪颖的后辈,贺云昭是廖大儒极喜欢的学子,既然来了廖府,在大儒门前少不得一一考较探讨。

秀才已经初步具备了议政的资格,二人之后继续考举人、进士需要学习的重点也只要一个,议政。

廖大儒问:“今之税制,如何?”

曲瞻看了一眼贺云昭,他毕竟年长三岁,决定给贺云昭留下更多思考的时间。

于是他便道:“学生先答。”

“今之税制,仍有弊端,前户部尚书曾提改革税制,增加商税,最后不了了之,学生以为应节制商户……”

贺云昭默默听着,曲瞻的大致想法她也有过,相差不多。

待曲瞻说完后,廖大儒点头赞赏,其实他并不赞同曲瞻的一些方向,但一一位夫子的身份来说,曲瞻是值得表扬的。

贺云昭静默片刻,抬眼道:“学生以为当今税制之急应为田税……”

大晋田税以夏秋两季官府派人前去收,但多以实物缴税,这就给了官府小吏很多操纵空间,朝廷的税收无法保证,百姓也备受压迫……

廖大儒点点头,想法虽然稚嫩,但已有雏形,他问道;“那你认为改为缴纳钱币应当先做什么?”

贺云昭憨厚笑笑,装傻道:“学生还没想到。”

廖大儒放过了她。

田税的最大问题在于朝廷和地方的规定不一致,朝廷在收税的第一线,对百姓的痛苦无法有一个直观的看法。

地方的小吏在中间利用权力,规则内可以另百姓孝敬上几倍的钱财。

如果改为货币代替粮食,最先要解决的只有一个问题—造新币,还必须是坚固耐用不易仿造价格便宜道每个百姓都能用的新币。

三人共同用了晚饭后,贺云昭与曲瞻便告辞了。

两人走出廖府,曲瞻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今日说田税是不是想要避开讨论商税。”

贺云昭点点头,她坦白的承认,“是啊。”

她扭头看向曲瞻,朦胧的夕阳下,她的眼睛像是撒上了一层蜜糖。

“我的想法比你激进,恐怕不适宜说出口。”

曲瞻不明白,疑惑道:“议政而已有什么不适宜,也不是上朝。”

看啊,这就是天之骄子的自信,充满了无畏的尝试精神。

她虽感谢廖大儒,廖大儒也很欣赏她,但仔细一算两人并不是那么熟悉。

交浅言深是大忌。

且……贺云昭扭头视线移动到曲瞻脸上,“你读过《商君书》?”

曲瞻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抿唇道:“读过。”

贺云昭挑眉,“制礼之人不足以与言事,制法之人不足与论变。”

曲瞻脸色一变,已然明白过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受制于礼法的人不能同他讨论国家大事,受制于法度的人不能同他讨论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