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八十年代的算命江湖(第11/13页)
万素欣想入非非了。对于衣食丰足的女人,新鲜感永远是她的第一追求。
男追女,一堵墙;女追男,一张纸。更何况这都是周玉郎下的套儿。几日后的一个晚上,周玉郎终于打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誓言,慈悲地帮助万素欣“冲喜”了。
万素欣很难想象一个保持处男之身的小瞎子为何在床上如此地无师自通,云雨翻腾,颠鸾倒凤,两人飘飘欲仙,要死要活。
两人正折腾着,突然,屋外“咣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翻墙过来了。
周玉郎和万素欣不动了,支着耳朵倾听。
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万素欣的丈夫姜智高提着菜刀冲了进来。
“啊!”周玉郎和万素欣尖叫一声。
“骚货!我杀了你们!”姜智高举刀劈了过来。
周玉郎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身形一闪,躲过了这一刀,随手抓起床上的手电筒慌不择矢地投向姜智高。
盛怒之下姜智高根本不躲闪,直接迎了上去,周玉郎光着身子蹿上窗台,迅速打开窗户,狼狈地翻了出去。
万素欣一阵纳闷:“他不瞎啊……”
“是你瞎!”姜智高一刀砍向万素欣的脖子。万素欣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四根手指被砍飞了。
万素欣疼得啊啊直叫:“老公,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一声“老公”,让姜智高的心软了,他看了看万素欣,提着刀追了出去。
外面,周玉郎慌乱地抽开大门门闩,推门跑了出去。
夜幕下,惊魂而精彩的一幕上演了。月光下,算命瞎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光着屁股飞奔,后面一个人举着菜刀狂追不舍。
“救命啊,救命啊!”
“我劈了你,我劈了你!”
大街上,还有几个小卖部亮着灯,小卖部里的人循声而望。好家伙,这不是周瞎子吗?他咋了?
“没穿衣服!”
“后面还有一个人!”
“我操,杀人了,快报警!”
两人一前一后,长达三公里的街道上呼号带喘,更多的人被吸引出来。
“快看,周瞎子!光着腚跑呢!”
“他不瞎啊,你看跑得这么快,这么灵活,还东张西望,频频回头看!”
“快看后面那个人,拿着刀呢,快报警!”
周玉郎快跑不动了,姜智高的叫骂声已贴近耳边,甚至能听到姜智高的呼吸声,情急之下,周玉郎突然一个下蹲,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姜智高速度过快,根本没反应过来,竟被周玉郎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从周玉郎头顶飞了出去。
几个翻滚,姜智高仰面朝天,菜刀也飞出老远。周玉郎马上扑过去,捡起菜刀,转身对姜智高说:“你别过来,是你老婆勾引我的,你敢过来,我杀了你!”
姜智高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大声说:“街坊四邻都来看看,这个人不是瞎子,却假装瞎子,勾引我老婆,两人刚才被我堵在床上。”
“流氓!流氓!”周围的人指着周玉郎大喊。“流氓罪”是旧《刑法》里的一个罪名,在20世纪80年代的“严打”期间,很多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都被扣上了这个罪名。甚至在大街上掏出老二撒泡尿,如果被女人看见,她也可以告你流氓罪。1997年新《刑法》中将此罪名删除。
姜智高拍拍胸脯:“来!你朝这里砍!”说着一步步逼近周玉郎。
周玉郎六神无主,不停地后退:“你别过来。”
忽然周玉郎被身后的马路牙子绊了一下,身体失重,姜智高趁机冲了过去,猛地一拳打在周玉郎的面门上,周玉郎“扑通”倒在地上。
姜智高夺下菜刀,举了起来。
“别!别杀我!杀人犯法!”周玉郎哀求着。
“对!这样杀你太便宜你了!”姜智高想了想,扔掉了菜刀,顺手拾起路边的一块板砖。
“你干什么?”周玉郎惊恐地问。
“我拍死你!”姜智高举起板砖拍向周玉郎的面门,“啪!”“啪!”……一下,两下,三下,“我再让你装瞎,我再让你勾引我老婆!”
接连几砖头,周玉郎的鼻子断了,眉棱骨被拍爆了,最后连眼球都被震了出来,白乎乎地往外流。周瞎子变成了真瞎子。
“警察来了!”人群中有人大喊,几辆警车呼啸而至。
几个月后,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审大会在我们市召开。
姜智高因故意伤人致人重伤,被判处无期徒刑;
周玉郎因诈骗罪、流氓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孙大强因诈骗罪、抢劫罪,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万素欣因流氓罪,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公安机关在侦破这件大案的过程中,也曾找到我们“江相派”的几个老家伙取证。
我和四坝头、七坝头同时接到通知去公安机关报到。当时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这些年凡是有什么案件,我们这些有案底的人都会被排查一遍。我们也习惯了。
“各位老先生曾经都是‘江相派’的人?”一个年轻的警察问我们。
“是,是。但1952年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做过坏事。”
“呵呵。你们别慌,没说你们干坏事。今天是请各位帮忙。”
“帮忙?”
那警察看了看四周,小声说:“我叫赵一龙。”
“哦。”我们哥儿三个相互看了看,不明所以。
“我爸是赵定海。”
一言甫出,我们三个心里咯噔一下:“赵定海?”
赵定海,“江相派”最后一任六坝头。赵定海和樊一飞当年都是“木子莲”的小脚,小六子被钱跃霖用食杀秘方杀死后,祖爷将计就计,顺手牵羊,将和三坝头沆瀣一气的樊一飞牵了出来,后来,祖爷斩了樊一飞,在1951年前后将武艺高强的赵定海封为最后一届六坝头。
政府打击会道门运动过后,赵定海劳改了几年,就回乡下老家了。从此再无联系。
几十年过去了,杳无音信的赵定海竟然有了一个当警察的儿子,而且就在我们眼前。
赵一龙笑着说:“如果按当年你们帮派的辈分论,我得管各位叫叔叔。”
“呵呵。”我们乐了,“真想不到,多少年了,你爸爸还好吗?”
“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当年爸爸改过自新后,就回老家踏实务农了,后来娶了妈妈,我排行老五,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我爸从小就教我们练武,后来高考恢复后,我考上了警校。毕业后,我爸帮我找了从省公安厅退休的曾敬武叔叔,这样就把我安排进了咱们市的警局。”赵一龙说。
听完他的话,我们一阵唏嘘,曾教头对我们“江相派”的兄弟可真不薄,莫说祖爷活着时两人肝胆相照共同做事,祖爷死后,他依然对兄弟们照顾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