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八十年代的算命江湖(第5/13页)

张英枝的眼泪来了:“你说这话有良心吗?当初为了恢复你的教师资格,我爸爸跑断了腿,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把你弄进学校,咱过日子就图个平平安安,你现在是副校长,还是市里的优秀教师,放着清闲的日子不过,你非要下海,你这不是作死是干什么?”

“谁说经商就是作死了?老子当年混社会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行了行了,可别提你当年了。兄弟七个,四个造反,你算其中一个,造反就造反吧,中间还尿了,又跑去告密……”

“我打你个狗日的!”王家贤举起巴掌。

“你打!”张英枝把脸凑过去。

王家贤始终没敢打,最后垂头丧气地说:“离婚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英枝泪流满面,把头一扬:“谁不离谁不是人!”

“糊涂啊,老七,你糊涂啊!”当我和四坝头得知消息后,气得直跺脚。

“二位哥哥也不必劝我了,我意已决!”

“你决个屁啊!就凭那个瞎子几句话,你就离婚?我看你是疯了!”我们兄弟几个当时还不知道周玉郎是假扮瞎子。

“也不全是。这些年,我受够了。咱是坐过大狱,可也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啊。”王家贤愤愤地说。

“你甭找借口。你就是上了那个瞎子的当了!”

“人家说得头头是道。人家不是骗子,跟咱们不一样!”王家贤不服地说。

“好。咱们不管他是不是骗子。祖爷的话你总得听吧,祖爷的《阴阳指迷录》你也看过吧,那里面分析得多透彻啊,命算不算均可,你想生儿子,你就多行善,多积德,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帮你,明天咱们就去庙里烧烧。”

“人家都说了,必须离婚才行,我们八字相克。”

“天哪!你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你还是咱老七吗?咱们打了一辈子鸟,如今你却被鸟啄了眼。”

“四哥五哥,你们想想,人家要是没真本事,敢直接让我离婚吗?咱们当年对狍子可不敢讲这样的话!”

我皱了皱眉头说:“咱们当年不说这样的话,是因为祖爷有言在先,‘宁拆十座桥,不破一门亲’。他感觉这是作孽,所以不让咱们这么做。”

“人家为什么就敢说?”

“他敢说,因为他是瞎子,谁会跟一个残疾人计较?你告诉我,他要了你多少钱?”

“不瞒二位哥哥,人家是一分钱都没要。人家说什么时候应验了,什么时候再要钱。他敢这么说,肯定有底,否则就不怕我一旦离了婚,再结婚,如果还是生女儿,我不去找他麻烦?”

我和四坝头也震惊了。是啊,这个事可非同小可,这瞎子也太他妈敢说了,他就不怕万一事情不成别人去找他玩命?就连他师父,大名鼎鼎的龙凤也从不建议人离婚,只有两人实在过不下去了,都感觉要离婚时,才会帮人找下一个对象。

“不对,不对。”我脑子一阵急转,“我怎么觉得周瞎子哪里好像不对劲呢……”

四坝头也点点头:“嗯,我也觉得不太对。别人算命,都是闷声发财,从来不敢张扬,他自从立了门户后,迫不及待地将名声打响,这和一般的算命先生不一样。”

“此人的底细你知道吗?”我问王家贤。

“我往哪知道去啊。不是说从北方流浪过来的嘛!”

“具体哪里?”

“不知道。反正我想试一试。”

“真离婚啊?”

“离!她说了,谁不离谁不是人!”

“哎呀!又来了!没法管你!”

这就这样,七坝头莫名其妙地离婚了,净身出户,哥儿几个给他凑了点钱,租了个房子住。好在副校长的职位他还干着,每月有200块钱收入,日子还能过。

接下来就是找属鼠的女人了。1984年的属鼠,但肯定不行,还是幼女;1972年的属鼠,也不行,还未成年;1960年的属鼠,二十八九岁,但基本都是结了婚没几年的,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离婚的;1948年的属鼠,但已年过四十,是否愿意再生育还不好说。选来选去,还得从60后下手。

50多岁的人,找20多岁的老婆,那个年代还属于奇闻。但钻了牛角尖的七坝头铁了心要这么干。

“师傅啊,您看这个女子我从哪个方向找啊?缘分不是分方向吗,东南西北,我得有个方向啊。”王家贤问周玉郎。

“嗯。你很有魄力,你是个成大事的人,可惜这些年被你老婆绊了脚,如果你早遇到我,你早就发了!”

“唉,这也是命啊。”

“不错。这就是命。我算你这第二个老婆,应该来自南方,皮肤白白的,很有气质,还是个富婆,明年春天,就能出现。”

“真的?有气质的富婆?”

“嗯!这就是你的命!你发达的日子来了!”

“这个人多大岁数啊?”

“30岁以下。老少配!”

王家贤喜得一阵燥热:“师傅,这个事要能成,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一辈子供养你!”

“你客气了!咱算命的不就是为人造福嘛!”

“师傅真慈悲。”

一个月后,那个曾经找过周玉郎算婚姻的少妇又回来了。少妇叫万素欣。

“师傅,您给我的那个符,我已经烧了。”万素欣说。

“嗯,这段时间夫妻感情怎么样?”

“不好。十分不好。我们俩在南方有一个皮鞋厂,这几年赚了些钱,他变了,花心了,找了个女学生,还生了孩子。我一直认为他就是玩玩,没想到他弄出个孩子。我真想去法院告他,告他个重婚罪!”

“别!别!放别人一马就是放自己一马。”

万素欣愁容满面:“唉,也怪我。自己不争气……”

周玉郎迅速捕捉到这句话的内涵,忙插嘴说:“我那天算你的八字,觉得你的子女宫不是特别旺,孩子来得迟啊!”

“师傅说得很对!我们结婚七年了,也怪了,我始终怀不了孕。他想要孩子,就出轨了!师傅能不能算算,看看我到底能不能生孩子?我去医院查了查,医生说没啥问题,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周玉郎马上做掐指状,沉思了半天说:“你这个命啊,八字中的子女星被克制住了,叫子女入墓,必须把墓冲开,才能有孩子!”

“入墓?冲开?”

“对。就像有些男人有病,必须用女人来冲喜,这样的事,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

“道理一样。你丈夫的八字和你的八字正好不合,他冲不开。这样下去,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感情也会越来越差!”

万素欣越听越紧张:“那……看来我必须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