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祖爷未死之谜(第4/6页)
喝酒的时候就会想到过去,就会想到祖爷。几十年前的事似乎就在眼前,每次我们都喝多,喝多了就哭,妻子们也拿我们没办法。她们都知道,这是我们的人生,想哭就哭吧,还能哭多久?都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了,哭吧。
曾敬武去世
1995年,曾敬武的儿子报来丧信:各位叔叔,我爸爸去世了。
我们听后,老泪纵横。这个出身“斧头帮”的汉子,一辈子一身正气,在我们“木子莲”最难的时候多次伸出援助之手。如果儒家文化是一种“侠”文化,曾敬武就是侠义的化身,他的心是最软的,他的骨头是最硬的,他这辈子没向任何邪恶低过头,从早期的“斧头帮”,到后来加入共产党,他的血性从未泯灭,一生都在打抱不平。
他曾对祖爷说过:“我不相信算命,我只相信手下的兄弟和手里的枪。”
黑帮地痞奈何不了他,日本鬼子奈何不了他,国民党军统奈何不了他,牛鬼蛇神奈何不了他,他站直了身躯,挑起了一个民族的脊梁,他就是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战士——曾敬武。
我们参加了曾敬武的追悼会。
亲属答谢会结束后,我们几个坝头来到后台。
曾敬武的儿子曾建国握着我的手说:“刘叔叔,爸爸临走前,一直抱着一把扇子,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结?”
我忙问:“什么扇子?”
“您稍等。”他回到屋里,很快拿着一把折扇走了出来,“就是这把。”
我接过来,慢慢打开,倒吸一口冷气:“肝胆仁义!”
这是当年王亚樵送给祖爷的一把扇子,“肝胆仁义”四字是王亚樵亲笔所写,祖爷生前此扇不离手,怎么跑到曾敬武手里了?
“这……哪来的?”我问曾建国。
曾建国说:“我不知道。爸爸病重的时候,让我们打开一个箱子,找出这把扇子,最后几天,他一直在看这把扇子。刘叔叔知道这是谁的吗?”
我说:“这是祖爷的。”
“祖爷?1952年枪毙的那个大师爸?爸爸跟我提起过。”
“正是。”
“那我爸爸拿这把扇子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说:“大概是怀念过去吧。这扇子送给我如何?”
“好吧,您拿去吧。收好就行。”
回到家,我一阵琢磨:曾敬武临死还念着祖爷……
接下来的几年,生活依旧,日子依旧,唯一变化的是,我们三个坝头都急速老去。
我这才明白李白那首诗里的悲情: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儿子结婚了,紧接着女儿也结婚了。我有了孙子和外孙。我马上就要跨世纪了,我和四坝头、七坝头约定,必须活到一百岁,我们都做世纪老人。
四坝头终于没能信守承诺,1998年,他不行了。
没有经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兄弟情,就不会体味什么叫兄弟如手足这句话,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们都曾在祖爷的麾下东奔西走,南征北战,我们都曾在祖爷倒下的那一刻泪流满面,我们一同坐过大牢,我们一起哭过笑过,我们娶妻生子,我们一同变老,现在他要先一步而去,怎能让人不心痛!
弥留之际的四坝头很痛苦,他似乎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当他把他的儿女都支出病房之后,他悄悄告诉我:“法蓉没死……”
他的话没说完,就昏迷了。
其间多次回光返照,他大喊着曾经苦心钻研的《扎飞秘本》:“扎飞手,鲁班口,扎飞牵着鲁班走,牵着走,牵着走,牵出六兽对口游……”
而后,他又挣扎着举起双臂,好像推搡着什么,挣脱着什么。
死亡的情景,我见过,人都说一个人生前如果做过恶事,死前冤亲债主就会过来追讨,那一刻,人体阳气渐灭,阴气笼罩,各种平日里看不见的东西就会浮现出来。
我曾接触一个国学老前辈,他的佛学造诣很深,他曾告诉我人死的时候很痛苦,如“生龟脱壳,活牛剥皮”。
我回到家,拿出了那个老前辈赠送我的一个念佛机,我把它放在四坝头的枕边,打开开关,祥和的音律响起:“南无阿弥陀佛……”
四坝头的表情渐渐舒展,梵音嘹亮中,他吐出最后一口气,彻彻底底地走了。
送走四坝头,我和老七痛哭了一场,各自回家了。
我脑海中回想着四坝头曾经说的话,半寐半明间我忽然听到敲门声,一开门祖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一闪即逝,我甚至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这么多年,我从未怀疑过祖爷的死,直到一个号称黄法蓉女儿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她真真切切地告诉我:“祖爷没死!”
她手下的几个阿宝还拿出祖爷晚年的照片,让我感觉天旋地转。
“祖爷真的没死!”黄法蓉的女儿坚定地说。
我一阵疑惑,我虽老了,但思路还没坏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始终保持一份警惕。
我想了想说:“先别管祖爷死没死,你说你是四嫂黄法蓉的女儿,如果按照你所说,四嫂在1945年就生了两个女儿,从那时算起,她的女儿至少五十多岁了,可……可我看你至多四十多岁啊!”
“呵呵。”她一笑,“刘先生可记得江飞燕?”
“记得,怎么了?”
“在那个年代,她都能靠化妆保持容颜不老,如今我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四十多岁有什么奇怪吗?我的确是黄法蓉的小儿女,我叫胡爱华。”
我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再次打量这个女人,眼角处的确有几丝鱼尾纹。
“你说祖爷没死?”我问。
“没死。”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追问。
“不知道。”
“呵呵呵呵。”我笑了,“姑娘,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不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知你来到我们这里要干什么,但如果你打祖爷和‘江相派’的主意,我想你是出错牌了。如果你敢造谣生事,我可要报警了!”
她微微一笑,眼睛盯着我,说:“刘先生还记得‘文革’否?”
“当然记得。”
“记不记得曾敬武曾经挨批斗?”
“记得。”
“记不记得当年红小兵给曾敬武扣的帽子是什么?”
我一阵沉思。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当年批斗他的罪状有一条就是‘里通外贼,替会道门头子打掩护,狸猫换太子,私放死囚!’”
我心头一震:“这种话也能信?当年那些批斗曾教头的人都是夹带私仇的,各种帽子都扣给曾教头,但这些事后来都查明了,根本是子虚乌有,曾教头也被平反了。如今曾教头都去世了,你又搬出这些陈词滥调,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