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同睡(第2/4页)

萧篡顶多喊住他,问他这阵子住得怎么样,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再多的话,像前几日那样,痛哭流涕的场面,是再也没有了。

燕枝想,或许是萧篡自己反应过来,也觉得没面子,准备彻底放手了。

又或许,是萧篡转性了,他真的有点儿改好了。

不论如何,他在船上过得自在,这就足够了。

至于萧篡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他才懒得去追究。

有这功夫,不如和两个好友多玩一会儿。

船上颠簸,投壶是肯定玩不了了。

不过卞明玉好动,他总是有各种花样。

这回上船,他带了一副棋盘、一副叶子牌,还有一堆话本画册。

三个好友,一副棋盘。

谢仪独立为营,燕枝和卞明玉一块儿。

燕枝初学下棋,不过两日,还不太会,要卞明玉教他。

两个人坐在一起,再加上一个糖糕,挨挨挤挤的。

卞明玉问:“你现在知道,该走哪一颗棋子了吗?”

“唔……”燕枝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紧紧盯着棋盘,眨也不眨,“让我考虑一下。”

“好。”

一刻钟过去了——

“燕枝,你考虑好了吗?”

“嘘——”燕枝竖起食指,“再考虑一下。”

又一刻钟过去了——

“燕枝……”

“我还在考虑。”

第三个一刻钟过去了——

“燕枝!你是不是睡着了?”

“嗯嗯!”燕枝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起一颗白棋,“这个这个!”

“啊?”卞明玉震惊,“你怎么会走这个嘛?”

“可是我觉得……”

“放下放下!快放下!”

卞明玉着急忙慌地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燕枝捏着那颗棋子,把它准准地放在了棋盘上。

就在放下的瞬间,燕枝眉头一皱,忽然明白过来:“对对对!不对不对!”

“啊?”

“明玉,你说的对,我不放这里!”

两个人想把棋子拿回来,结果被谢仪敲了敲手背。

“不可以,落子无悔。”

“别啊!”

燕枝和卞明玉同时抬起头,连带着糖糕。

两人一狼,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才刚学呢!”

“他才刚学呢!”

谢仪无情道:“开局之前就说好了,只有五次悔棋机会。”

“那就多给几次悔棋机会嘛!”

“多给几次嘛!”

燕枝和卞明玉一唱一和,活像是台上唱戏的。

谢仪依旧无情:“已经多给了十五次,现在是第二十一次了。”

燕枝哽了一下,一脸的不甘心:“可是下在这里,就被你的棋子吃掉了啊!”

“吃掉了啊!”

“不可以。”

“可是……”

“你们两个人,还有一只狗,本就是你们占便宜了。”

“那你这么聪明,你应该算三个人。”

“五个人!”

“哎呀——”燕枝与卞明玉拖着长音,齐声道,“谢仪——谢公子——求你……”

话还没完,似乎是一个浪头打来,船只轻轻颠簸了一下。

燕枝和卞明玉对视一眼,同时福至心灵。

下一刻,燕枝直起身子,整个人往棋盘上一歪。

“哎呀,这船好颠簸啊,人家摔倒了。”

紧跟着,卞明玉也跟着扑上前。

“哎呀,燕枝,你怎么摔倒了?我来扶你!”

糖糕见他们倒了,也跟着扑上去。

“汪!”

“不好,站不起来了。”

“好颠簸啊!被浪打翻了!”

两个人假意在棋盘上摔倒,扑腾着双手双脚,假意站不起来。

实际上,他们一边笑,一边在棋盘上胡乱划拉,把他们刚下好的棋子全部弄乱。

“不好了!棋子!棋子乱掉了!”

“谢仪,不好了!”

谢仪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不由地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不要紧,我记得棋子的位置。”

燕枝与卞明玉停下动作,震惊抬头,笑容凝固在脸上:“啊?”

“我记得所有棋子的位置,可以摆回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坐直起来。

谢仪故意问:“这船又不颠了?”

燕枝摇摇头:“不颠了。”

卞明玉点点头:“平稳了。”

谢仪笑了笑,捡起落在案上榻上的棋子,重新摆回去。

燕枝与卞明玉坐在榻上,歪着脑袋,都神色恹恹。

“玩完这盘就不玩了,我想看话本了。”

“我也是。”

谢仪笑了笑,一面把棋子恢复原样,一面把最后一颗白棋,放回原来的位置。

“让你们再悔一次棋。”

燕枝与卞明玉眼睛一亮:“真的吗?”

“最后一次。”

“嗯嗯。”燕枝笑得眉眼弯弯,用力点头,“谢仪,谢谢你!你这么聪明,过目不忘,又这么宽宏大量,应该去做官的,不应该和我们在一块儿下棋!”

“别拍马屁了。”卞明玉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快想。”

“噢噢,好。”燕枝再次支起手,撑着头,认真观察棋盘,“我来想,我来认真地想。”

“嘶——”卞明玉倒吸一口凉气,和谢仪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这个场景……

刚刚好像已经见过了呢?

卞明玉沉默着,朝谢仪挥了挥拳头。

——好好的,又让他悔棋做什么?

吃掉就吃掉,就这样下完算了。

弄得现在一盘棋一整天都下不完,你高兴了吧?

燕枝低着头,一刻钟又过去了。

谢仪垂眼看着棋盘,静静等待。

卞明玉打了个哈欠,拽过毯子,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

燕枝与两个好友在船舱里下棋的时候。

萧篡就在对面的船舱里,批阅奏章。

船舱只用木板隔开,隔音算不上太好。

所以……

就算燕枝那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萧篡时不时还是能听见他们的笑声。

他听见燕枝笑得好开怀,好畅快。

似乎燕枝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笑过了。

燕枝是在和他们下棋吗?

大抵是吧?他听见燕枝想悔棋。

他也会下棋,来这边的时候,学了一点,他可以去帮燕枝,他也可以让燕枝悔棋。

他可以过去找燕枝,他也想和燕枝一块儿。

这个念头甫一发芽,萧篡就回过神来,熟练地抽出案上匕首,照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一道。

匕首划破他的皮肉,血珠溢出,疼痛叫他回过神来。

不行。

他一过去,燕枝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