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很有力气◎

骆培因对她生意的事态度发生变化,是他在“沪江大酒店”看见发烧的她之后的事。在此之前,他对她的生意看不出有什么兴趣。

感情上公事公办,张口就是什么清爽的关系,偏偏有心情有时间跟她谈什么工作。

谷翘盯着骆培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之前仅仅是感冒了而已,如果表哥因为那间小旅馆误会了我的处境,那是个误会。创业期的人要考虑成本支出,跟你工作的外企暂时比不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过得不好。这两年多我过得很好很充实。”

“我对你没有误会,至于你过得好这件事,不用再跟我强调。我已经听过不止一遍。”骆培因逼视着谷翘的眼睛,“不过你总是强调,我倒是有一点疑问。如果你真过得足够好,有必要一次又一次地说么?”

谷翘愣了几秒,又马上笑道:“就像广告一样,多打几遍才能深入人心嘛。没有人规定真话只能说一遍。你说呢?表哥。”

骆培因盯着说出这句话的嘴,随即目光又扫到她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小瞧过你,是你小瞧了我眼里的你。”

他此时一点都不掩饰眼睛里的锋芒,谷翘的眼睛去寻找骆培因的眼睛,她同样逼近着他的目光,想看清他眼里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她以前从未思考过他眼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没有小瞧我,那我送个礼物都刻意避嫌是怎么回事?是怀疑我在用礼物贿赂你还是认为我不通过你就拉不到投资。表哥,如果你真看好我的项目,那么即使你回避,我也可以拉到投资!”

她这样仰着头,披在她身上的大衣从她的肩膀滑下来,肩膀露出真正属于她的颜色,她穿了一件黄色的大衣,她身上无一处不具有鲜亮的色彩,但在黑夜里,她的衣服蜕变成背景,映在骆培因眼里都是她的脸,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每一寸都写着不服气。

谷翘就势脱下大衣,放在胳膊上,还给他:“表哥,动不动就把大衣披在人身上,可谈不上什么清爽。你这样动不动就随便给别人披大衣,是会引起别人误会的。”

是她说的分手,可他有女朋友了,他不再有指责她的立场。

“那这个引起了你的什么误会?”

当年他在分手电话里问她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她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遇见他的两个冬天都很冷,他让她觉得温暖,她非常非常感谢他的陪伴。讽刺的是,分手时已经由夏入秋,秋天是北方最好的时段,严冬尚未到来。

新加坡并没有干燥多风的严冬,缺乏想起她的情境。

被骆培因的目光一寸寸咬着,谷翘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受够了他那公事公办漫不经心的眼神了,她宁愿他这么看她。

“我没有误会,就怕别人误会。”谷翘仰着头,一字一字地问骆培因:“表哥,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这次她没有迂回,说的话和她的眼神一样直白。她是一个进攻的姿态。她不习惯被动,现在她想拿回属于她的主动权。

骆培因用目光一寸寸地咬住谷翘的嘴:“我要什么礼物,你都肯给吗?”既然她选择了不要清爽的关系,那他不会再给她别的选择。

离得这么近,骆培因及时捕捉到了谷翘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前,她默认他是一个体面人,不会追着要体面范围外的东西。

大概谷翘经过一秒钟的思考后,依然认为他是个体面人,她的眼睛依然没离开他的眼睛:“当然。”两个字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重。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要过什么东西。

“放心,我要的是你能给的。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骆培因又露出他那漫不经心的微笑,“去吗?现在还可以反悔。”

谷翘迎着骆培因的目光咬上去:“去。”她没什么不敢的。

谷翘又把自己塞进了那辆凯迪拉克的副驾驶。

骆培因用下巴点了一下堆放的CD:“你喜欢什么音乐,自己选。”谷翘的手指滑过一张张CD,还是他以前听的那些乐队,他音乐的喜好倒没发生变化。谷翘拿了一张播放,里面的一首她很熟悉,甚至什么时候放的她都记得。

那天晚上他用他的琴给她弹了半首,然后接下来的曲子他突然转成了《明天会更好》。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听《明天会更好》了。即使听,也不是为了里面的歌词。六个版本的《明天会更好》里,她听熟了的是他弹的版本,每次听他这版时,她总会想起他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灯光打在他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有忽略他的脸,闭着眼听他的琴声时,才会知道他的表情其实是错觉。

音乐把车里空气填得很满,在这样充斥着过往声音的空间里,回忆恐怕也把车内填得很满。

他们从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驶出去,各色灯光迷乱了谷翘的眼。她侧眼看他,很有棱角的一张脸,他闭嘴不说话的时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冷酷。

骆培因车子开得很快,外面的灯光逐渐稀薄,人也越来越少,车内的音乐更加凸显得车外寂静,如果旁边坐的不是她熟悉的这个人,她身体内已经拉满了警报。

但因为是骆培因,她甚至没问他目的地是哪儿。

谷翘关掉了音乐,她现在不想一遍遍回想过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决定谈一谈现在和未来。车内也寂静起来,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你以后是继续在新加坡还是会回国定居?”

“定居”这两个字对骆培因有点儿陌生,起码在一个地方租个房子才谈得上勉强定下来,他平常都住酒店。她的分手“解放”了他,从此把置办房产这件事暂时清理出了他的待办清单。至于把房产作为投资,他倒也没有兴致。他的资产都在股票里。除了股票,他没有任何资产。

骆培因侧眼瞄了谷翘一眼,笑道:“我不像你,自己做老板有绝对话语权,这个我决定不了。”

谷翘怀疑骆培因前半句话是在故意揶揄她,但她把他的话照单全收,一点儿没有谦虚。她不习惯谦虚。

当她上了车,就决定把“表哥”这两个字给省略了,她省略了称呼,用的所有指示词都是“你”。

“你这两年多在感情上都有什么新尝试?”她把他问的话全都送还给他。

“尝试?你指的是什么?和你一样经常跟人相亲?还是?”他这次回京,老四特意跟他说谷翘又和多少他母亲介绍的青年才俊见面,这些人是如何的欣赏喜欢他表姐。老四是故意跟他说的,他以为是他主动跟谷翘分的手。所有人都以为是他主动跟谷翘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