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眼蝶看上去,竟像一尊菩萨像缓缓流下……

徐行还能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便是要跟自己一起下山了。

就算再没安全感,也不至于如此黏人吧?徐行心道,如此下去,岂不是真要成了自己的尾巴,那也太麻烦了。对于此种情况,她一向都会假作听不懂:“啊?那挺好啊。”

寻舟很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犹豫了会儿,最后,只慢慢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徐行:“那我走了,你好好待着。”

寻舟:“师尊在外要保重身体。”

徐行:“喔。”

她迈出殿门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寻舟果真听话,再也没穿他那走起路来锒铛响的衣服了,一身皂白,霜发用草绳绑起一半,披散一半,一个小小辫子用小珠辫在胸前,浑身上下能称得上装饰品的只有那张脸。现在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脑袋隐在阴影里,看上去又寒酸、又委屈,看得徐行险些汗流浃背了:“……”

老天。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把大美人带回家里、天天让人家洗手作羹汤、穿穷酸衣服不给买饰品,人家难得想出门一次还拦着不让的心虚感!她一开始根本就没想收这个徒弟好么?!

要是寻舟大吵大闹,徐行有一百种方法镇住他。可他太懂事,反倒让徐行不知怎么好了。

她停了停,还是转身,重又站回寻舟面前。

“历练一事,下次吧。下次带你去打大蛇?”徐行试图摆出靠谱师尊的模样,假之又假道,“等我回来就带你去。这段时间,你记得每日早上去跟掌门请安。”

先丢给师尊带,让他换个人黏。

寻舟道:“可是……师尊不是说,你从来没请过安?还说掌门要是不安了,整个穹苍都没了,只要穹苍还在就知道她安不安,还请什么请?”

“谁说的?真是大逆不道!”随口说的话,竟然一个字都没记漏,要是被掌门听到就死了,徐行强自镇定道,“我没说过。”

寻舟道:“……徒儿,明白。”

孺鱼可教也。徐行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翅尖,终于离开了。

她离开时,整个碧涛峰的花似乎都没什么颜色了。寻舟在殿前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云中,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到殿中。笨拙地转了几圈,还是找不到什么事可做,他便将徐行那编到一半就忘了的小花环继续捡起来编。只是,材料有限,他的指间还有些半透明的蹼尚未褪去,所以编出来丑丑的。

他不满意。

寻舟没什么表情地起身,将那花环往地上一抛,花未落,空中便诡异地燃起一道蓝火,将花环舔舐殆尽,只留微末灰尘,被风一吹便失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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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坐上黄时雨的“祥云”,三人沉默地往出事的莲池前去。

二师兄非常讨厌别人叫他“二师兄”,因为这样总让他想到八戒,而听他法器的名字,就知道他的偶像其实是孙悟空。这祥云只不过是一只毛发旺盛的肥肥白狗,已经胖到没有脖子了,远远看它在天上飞,的确像是一朵什么云飘过去了。

徐行把自己的剑拿回来了,揣好,又随地躺下,道:“这狗也太慢了。”

“没办法啊。”黄时雨摊手道,“体谅一下么,这么冷的天,风那么大呢。我肯把它哄出来都不错了。”

徐行纳闷道:“那干嘛不坐我的鹤?反正不远。鹤还不怕冷。”

黄时雨失笑道:“你记性比我还差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亭画最怕尖嘴的么?”

徐行晒太阳,亭画躲在阴影里,闻言,一柄匕首飞来,差点插进黄时雨大腿里。亭画冷冷道:“果然是你告诉她的……”

“他故意的。”徐行嘻嘻道,“把你吓死了,他就是大师兄了。”

黄时雨为躲匕首,差点一头栽下去就此轮回了,离谱道:“谁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啊?!”

徐行心道,怎么不会?把你俩都杀了我还是大师姐了呢……天天当小师妹就是低人一等,要是有下辈子,她绝对不当这玩意了。

言归正传,失窃的莲池正好便在紫兽庄不远处,应当是作恶者知道最近出事,防备松懈,于是才选择这一处莲池动手。整个穹苍辖部,大概有二十处莲池,也的确疏于看守了——毕竟本来就很少人用了,而且,进去了能做什么?在没有彻底出世之前,那些不过是承载了些灵性的莲花而已,连莲子都剥不够半盆的。

“进莲池之前,需‘洗铅华’……简单来说,在那个池子里泡一泡才能进去。”黄时雨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摸着下巴道,“偷那些莲花究竟想干什么?”

亭画沉沉道:“这种事,为何会惊动到师尊?”

“有小道消息。”黄时雨絮叨叨道,“好像说被偷的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着,年年都来试,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还被偷了,气得暴跳如雷,差点修为倒退。据说那个花苞长得是池子里最饱满的一个,天庭饱满,若是成功出世肯定很聪明。”

也有可能是体型比较饱满啊,像屁股底下这辆小狗一样。

“这么麻烦?”徐行翘着二郎腿,难得有兴致道,“成功与否,是真的只看运气么?”

亭画道:“目前来看,是的。和凡人一样,看运气。”

徐行道:“那还是有所不同的。”

至少用莲池,最差的结果也是莲花给人连盆端走了,而

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三人初次同行,皆有些生疏,期间黄时雨自怀中掏出一个蜜桃,似是想吃,但想来祥云上还有两人,于是谦让道:“小师姐,你吃么?”

亭画道:“不吃。”

黄时雨劝道:“我看你嘴唇很干,是不是有点渴了。”

“说了不吃。”亭画冷硬道,“你管好自己。”

“推来推去这么为难?”徐行血盆大嘴一口咬来,含糊不清道,“那我吃吧。不用谢。”

两人:“…………”

“徐行。”亭画幽幽道,“我有时候觉得,你练武的唯一用处就是让自己别被打得太惨。”

阳光被藏在云层中,似乎要落雨了,空气微凉,也正是这时,亭画方能将兜帽拿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方的目的地,忽的道:“那只鲛人,你打算怎么办?”

“你怎么对寻舟这么感兴趣。”徐行道,“质子之期是五年。这五年让他好好待在穹苍,之后再回海里,不然还能怎么办?”

听闻此言,亭画和黄时雨却不约而同地瞥了她一眼,面带讶然。

“……”徐行发觉不对,直起身,道:“怎么了?”

亭画嘲讽道:“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倒也没读什么书。别的质子可以回去,他回不去,你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