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眼蝶看上去,竟像一尊菩萨像缓缓流下……(第2/2页)

什么?

几番对话下来,徐行才弄明白来龙去脉,当即无言以对。

看寻舟身上的新痕,她模糊间已猜到或许是因族群内斗才受的伤,担心戳他伤心事,于是他没主动说,她便也没问。

早先她便知道,鲛人族和人族不同,无需繁衍,只要一个鲛人死去,便会有另一个鲛人新生。但,若说她背负的是“天命”,寻舟之于鲛人族,背负的便是“天罪”——又或许,这两者本就相同。

鲛人族没有世俗上的“王”,只有最为强大、人心所向的领袖。上一任领袖在某一日落在海底,永远长眠后,鲛人族悲恸数日,本源珠贝上随之出现了新的鲛人。

按照往日,在领袖死亡后,诞生的新鲛人定然承袭了它所有的力量,也接过了众人所有的期望,定然会是下一任最强大的领袖,但,这次不一样了。新诞生的鲛人“寻舟”,非但虚弱无比,还天生有着不足。

“只一面,我看不出究竟残缺在哪里。”黄时雨皱眉道,“不过,似乎在鲛人族中,它们认为这是一种‘残废’……”

“残废”这种说法比起“不足”,可是要严重得多了。还带着股天然的蔑意和恶意。其实,从它们给寻舟起的名字便能窥出端倪了,鲛人可是海中霸主,让一个鲛人去寻找一叶扁舟,这和让一头狮子滚去吃草没有区别。

亭画道:“若是只送来做质子也罢了。它们一开始不是这么想的。”

徐行一顿,几乎不用思考,她就明白了亭画的未尽之意——鲛人族一开始应当是想要将寻舟杀死,重又让他再“诞生”一次。这是众望所归,因为他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

“我记得。”徐行抬眼道,“鲛人族中,只有自然死亡,不得互相杀害。这样做,自己也会受罚,不是么?”

亭画冷淡道:“是。所以它们没有亲自动手,只要让他自生自灭,这并不算是违反规定。”

“……”

难怪一开始主动提出要送质子来穹苍,又难怪他如此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做错了什么,自己就会把他照屁股一脚踹出山门一样。

“幸好。”徐行叹道,“他遇上了我这么好的人。”

亭画无情道:“都到目的地了,怎么还在讲梦话?”

徐行把肚皮翻起,果然一看,莲池已经在脚下了。

看守者是个小老太太,不过,徐行没有丝毫小觑她的意思,毕竟能在这妖祸天灾中活到如此老,那定然是个厉害人物。

“可惜啊可惜……”那小老太太絮絮叨叨道,“被偷走了两三个,其中有一个可漂亮了。我看那个天庭,就知道那必然是帝王之相啊!”

黄时雨道:“前辈,被窃的时候你不在里面看守吗?”

“我?我不能进去的。”小老太太道,“现在也是因为内中没有花苞了,才能让你们破例进入的。”

亭画不解道:“只在外面守着?那若是里面的花苞出了什么问题,无需维护么?”

“要维护也不是不行。”小老太太默默道,“不过,那不就成了我们三人的孩子了……这可怎么好……”

亭画一僵,哑口无言。说的太有道理了。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三人进了洗铅华之地,将浑身浸得湿漉漉。这水也不知是从何找来的,浓稠沉重,挂在人的衣角上迟迟未掉,难受得很,还不能蒸掉,必须这样浑身湿透才能进入莲池。

莲池,顾名思义,便是接天广阔的一道莲花池。只不过现在看来有些凄凉,水面上只有绿色的根茎毫无生机地浮着,半点颜色都没有。

徐行一进此处,便察觉到身上覆了一股隐隐的压力,正在无孔不入地抑制灵力流转。或许是为了防止修者传功时紊乱出了岔子,灵脉暴乱,殃及到其他花苞,所以刻意做了处置。

“人这一生,不过百年。”亭画忽的道,“妖族生下来便有两百寿命,苍天当真不公。”

“更有甚者,百年都没有呢。”徐行扯了扯唇角,道:“若是莲池能让人带着记忆重生一回,那岂非和妖族并无差异了?”

黄时雨慢悠悠道:“那叫‘转世’吧?若是真有这种事,那也不赖。可惜,大多转世都是人聊以慰藉之言。”

闲话已罢,三人正要搜寻是否有窃贼遗迹,正在此时,池内竟缓缓飞出了一群蝴蝶。

那蝴蝶是黑白色的,蹁跹飞舞间,洒下暗紫的粉末,真是美不胜收。只是,在这种时候飞出来,再美也不会有人欣赏,三人霎时警备,手掌扼上兵器。

蝴蝶缓缓飞到了众人十米之遥处,风声中,忽的尖啸一声,变为一团黑雾,朝三人脸面狂袭而来!

这等规模,自然用火烧最为快捷,徐行一抖肩,火苗便从她肩上燎原而起,只不过,这火在接触到身上的铅水之时,便骤然熄灭了。

“此处不可用火!”水属太强了,压制了火属,黄时雨皱眉道,“小心!这蝴蝶有——”

徐行“啪叽”一声伸手将一只蝴蝶捏爆了。血自她掌缝淌下来,呼吸间,她的手便肿成了猪蹄,她挑了挑眉,道:“有毒耶。”

“……当然有毒了!”黄时雨失语道,“这一看不就知道有毒吗?!这么紫,还用得着手来试??”

很不幸,徐行的手贱终于给她招来了灾祸,不过幸运的是,她大概发现了那窃贼偷花的手法。因为中毒后,她似乎出现了幻觉,脚下悬浮,好像踩着棉花,以及,近在咫尺之间,她终于看清了这蝴蝶的花纹。

翅膀之上,是一双双人类的眼睛,黑白色的,诡异地凸了出来,瞳仁间还染着红色血丝,正随着翅膀的扇动不断左右扭转窥探。

“嗖”一声,利风闪过,一把匕首穿过她头顶,刺穿了什么,牢牢嵌在墙上。

亭画一把拉住她后衣领,道:“走!”

徐行眨了眨眼,她竟然有些怔了。

亭画刺穿的,应当是这蝶群中的“王蝶”。这只蝴蝶的身形,要比其他蝴蝶稍微大出一圈,但,最为不同的,是它身上的那双眼睛——

温和、柔润、甚至有些悲天悯人的眼睛。蝴蝶被匕首刺穿,血却从这双眼睛里淌下来,看上去,竟像一尊菩萨像缓缓流下了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