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第2/2页)

裴隗点了点头,脸上慢慢露出丝笑意:“公主不必顾虑。战事又起,早两年,我还能出一点力,如今是真的要服老了。你这回借兵,我也听说了,替裴家谢你。只可惜我当时在京中也不多,所知只怕所限。他想问什么,我若是知道,必无所不言。”

李霓裳欢喜道喜。裴隗呼人给她备笔墨。李霓裳起先胡扯,问了别的她知道名字的人。一一记录下来。问了几位过后,道:“还有一位宇文纵。便是不久前方去了的那位天王……”

她留意到裴隗原本和蔼的神色微凝,没说话,忙搁笔赔罪:“我知此人不该提及,说他名字,只怕都辱没贵府,只是看胡德永对此人颇多着墨,说,录诸公生平,无论忠佞贤愚,都应当据实直书,善恶皆可为鉴,一时疏忽了。裴公若是不愿听此人名字,那便掠过。”

“无妨。”裴隗沉默了片刻,道:“他想问甚,你说吧。”

李霓裳忙道谢,坐回去再次提笔,随即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道:“他说宇文纵年轻时,叛出朝廷之初,因裴大将军怀善,曾劝成其回头,后却又因朝廷出尔反尔,诱杀全家,断了他路。因时日长久,他年纪老迈,到底是崇正十六年,或十七年?又或那几年,如何一一对应,他记不清楚,很是苦恼。”

她说完,见裴隗闭目,似在回忆,片刻后,睁目,缓缓道:“初叛是十六年夏五月,复叛是次年二月。”

看来是真的了!只是还不知道更多细节而已。

李霓裳装模作样记下来,正待再迂回打听,却见他咳嗽了几声,面露疲色。

那老仆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道:“老家主,该吃药了。”

裴隗道:“就此罢了吧。一来我也年老混沌,不比胡德永灵清多少,即便记得,怕也是错。二来,我当年不过一个小小边将,即便有所知,也不过是管中窥豹,对他著书无益。”

他这是谢客了,何况年老体衰,李霓裳怎敢勉强,忙收笔,开口告辞。

裴隗留她用饭,听到她婉拒,说要赶路回去,也不勉强,吩咐人送客。

李霓裳便收起笔录,恭敬再次拜谢过后,跟随那老仆出门而去。

“且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唤声。

李霓裳转头,见裴隗凝目自己,等了片刻,却不见他开口,有些莫名。

再片刻,正待询问,听到他缓缓道:“公主路上小心。”

李霓裳感激言谢。裴隗不再说话。

她跟随身前的老仆出屋,走前,忍不住转头。

屋中夕阳已经黯淡下去。

老者还是那样端坐在案后,目送凝她。

他枯掌覆膝,远远望去,老屋阴翳下的身影,如锈枢般凝定,西窗棂的昏光勾勒他的半面,另半昏暗。

李霓裳知在这个风烛残年的裴家老叔祖这里,是不可能再问出些什么了。不过,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看来胡德永临走前说的应该是真。

十五年花朝节后,裴蕴静辞别回家。

十六年夏五月,宇文纵初次叛乱。应是当年年底左右,同意降。

十七年二月,短短几个月后,他再次反叛,原因是她的父皇出尔反尔,杀了他全家。

此后就是与朝廷长达几年的拉锯,最后败在大将军手下,远遁他乡。

这就是李霓裳理出来的当时时间的大致脉络。

虽然,这个新发现可以有助于理解天王为何迁怒裴家了,毕竟,大将军在中间有过转圜。但,事情回到焦点上。

实话说,他若因此缘故,在后来裴家落难北迁西州之时加以刁难,乃至做出有所强迫的举动,在李霓裳看来,还是出格了。

李霓裳如今所知的天王,随性情偏激,行事独断,但却还算是有度。

或许是年轻时的他,性情比如今会更加偏激的缘故吧。

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多知道的这点转折,并不能改变什么。

李霓裳不再多想了,将事情放下,吩咐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