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4/5页)

下午五点。

狙击手和警察从早上开始就准备就绪,伺机等待。

日光逐渐变得绯金醇厚,像蜂蜜一般洋洋洒洒地缀在海面上。

这里的浪潮比外海温柔很多,潮汐卷出白蕾丝似的圈层浮沫。

远远的。

沙滩上的遮阳伞下面,稀稀落落的置放着三四把帆布躺椅,扶手上挂着柠檬水和香槟。

袁渊,盛煦他们,就守候在遮阳伞下面。

海边的风吹来咸腥的水汽。

远处几只海鸟正在用长长的喙整理羽毛,影子被夕阳拉长。

姜嘉茉站在保险匣旁边。

她戴着遮阳帽,溶入玻璃金的光晕中。

陈景寅答应过裴京聿,不可能放任姜嘉茉一个人冒险。

他把全身埋进干燥的砂砾里。

陈景寅装作做日光浴,不敢怠慢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半晌,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在头顶响起,打破潮汐枯燥的循环。

旋翼搅开潮润的空气,把细微的砂砾搅了起来,起落架悬在半空。

一叠云梯从悬停的舱门里滑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一位雇佣兵模样,身手矫健的人。

他跳到姜嘉茉身旁,劈手夺过保险匣。

还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他就迅速登梯回到了飞机上。

姜嘉茉根本没办法看到直升飞机里有那些人。

她站得太近了。

细密的砂砾被溪流裹挟,席卷进入她的眼中,令她根本无法视物。

飞机上似乎有人招呼她。

姜嘉茉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是段志璋。

那人洋洋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在半空中笑道:“小茉莉,你拍摄的电影我百看不腻。”

沙滩上。

姜嘉茉身边的陈景寅,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他拦在前方,张开臂弯护住姜嘉茉。

陈景寅指骨握拳,双目赤红,疯狂叫嚣道:“贱人,带着你自以为的罪证,下地狱去吧。”

“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想要的!”

“我下一次见你,一定是在牢狱里面。”

陈景寅实在太恨这群人了,令他无法回家。

家人安危被威胁。

他只能改名换姓,做警方的线人,伺机找到证据,报仇雪恨。

飞机上的人也似乎意识道。

——保险匣里并不是罪证。

段志璋慌了,害怕亡命之徒陈景寅,里面是炸弹之类的玩意儿。

于是他们暴力破开保险匣。

察觉到里面的东西并不是罪证以后。

飞机里的楚山海恼羞成怒。

他打开舱门,洋洋洒洒地把破开的保险匣,从半空中扔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他们还准备派雇佣兵跳下来,把姜嘉茉带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远处狙击手一个点射。

“砰——”

正好射中舱门位置,落在楚山海脚畔。

半空中,楚山海怒不可遏地叫嚣着:“关舱门,别在这里耗,这里到处埋伏着警察,快走!”

落日熔金,海面像金箔一样波光粼粼。

证物保险匣被打开。

被人从直升机上抛洒下来,彻底遗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伴随着直升机旋翼,宛如雪片一般,翻飞在半空中。

比海鸟醒目,缓慢坠落下来的。

——是信。

数以千计的信。

在气流中舒展开来,宛如纸雪一样,落满整个沙滩和海面。

姜嘉茉脑袋“嗡”了一下。

她根本无暇理会远处朋友们的呼喊,也不想去在意落荒而逃的直升机。

……她不受控制地,触碰到了纷纷扬扬的纸片,然后握在掌心。

铺天盖地都是信,纯白的纸张泛黄卷边。

看落款,这些信,已经有六年之久了。

“天天写,封封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

“写了十年,从未觉得太乏味,深信最后收得到答复。”

“如果你认同人是有需要做梦,给我寄赠签名的信封,只要一封。”

“顽强地进攻,争取你认同,才年年月月晚晚朝朝密密寄信。”

“明知我们隔着个太空,仍然将爱慕天天入进信封,抬头望星空发梦,仍然自信,等远处你为我写那一封。”

“人人都怕难,怕倦,怕扑空,全球的得我未死心,没有放松。”

姜嘉茉手指颤抖,一封封看着过去熟悉的信。

——“沈容宴,见字安,我是小满。你好久没给我写信了,单曲循环到这首歌,我好难过,一直在掉眼泪。”

——“见字安,我是小满。今天我为《金山观月》改编水调歌头,谱了一曲,乐谱附在后面。”

——“阿宴,见字如晤。我想要种一棵小栾树,需要一点点肥料啦,你记得帮我带一些来哦。”

——“我是小满。阿宴,我好难过。每天都很孤独,我好想被人喜欢,你说被人爱一下是什么滋味呢。”

铺天盖地落下来的——

不只是信,还有燕景台景区的门票。

全是六年前的门票。

那个人闯入她一帘青绿的旧梦,日日来探望她的门票。

她连他是谁,都没有弄清楚。

她还一直认为他是别的男人,叫他阿宴。

他听到这个称呼,是不是也会难过呢。

所以他才一遍遍,让她认清楚他是谁。

那时候裴京聿不是屋主。

他只能用门票,暂时进入燕景台景区,来探望她。

几百张门票。

裴京聿往返几百上千次。

这些她被他深爱了七年的挚证。

现在,纷纷扬扬散落在沙滩和画面上,在波澜中微微荡漾。

保险匣已经被彻底破坏掉了。

但内部干净妥帖的红丝绒,依然保护着她的所有信笺。

红丝绒。

红色!

果然是红色。

姜嘉茉忽然想起,她和裴京聿结婚之前。

那人大哥的妻子,戴水绿翡翠镯,温婉优雅的章仪梵。

她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门票。”

——“阿聿那里的门票。”

——“你知道他最喜欢红色吧,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姜嘉茉终于明白了。

她明白了张警官和樊津尧,为什么对另一个保险匣子,充满惋惜,他们意味不明地望着裴京聿。

怪不得检阅完成的张警官会说:“但里面的东西,这些……也是很重要的证物。”

这些证物,证明他七年前就情根深种,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对她隐秘的挚恋。

原来他埋藏了七年的爱恋。

关于她的一切,才是他心底最珍贵的事物。

在裴京聿的心尖,比那群人的罪证,还要珍贵千百倍。

如果今天,楚山海他们把这个保险匣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