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2页)
“你忘了?”王婆婆云淡风轻的笑着,“我们是从何而来,犀郎的原籍可不是汴京陈氏,你爹死前更是改过户籍上的名姓。犀郎,不过是农家子,侥幸搬来汴京求学,也仅仅只是市井门户。”
王婆婆不曾捏造籍贯,她不会蠢到上赶着送去把柄,但动动脑子,可以使很多事看起来不同。所幸,陈括苍的样貌和他父祖都不相像,没人会单单因为一个陈姓而疑虑。
“天下姓陈的人何其多,籍贯不同,父亲名讳不同。那么多新科进士,没人会闲到为了一桩旧案挨家挨户去查。”
元娘这才安心,重新坐好,继续对着轿窗外发呆。
回到家中,元娘不知道阿奶是如何处置那些财物的,是否私下和阿娘、犀郎通气,她要做的,是假作不知,守口如瓶。
元娘原先只觉得阿奶泼辣、蛮横,吵架从来不输,她可以讲着污言秽语,可以撒泼打滚,就为了护着家里人,在元娘心中,是厉害的阿奶。
而在知道往事后,她才真正清楚阿奶的智慧。
坚韧隐忍,谋定后动。
对于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依旧能稳如泰山的阿奶而言,那箱财物虽多,却一定能被处置得最好。
元娘并不担心。
她反而忧心自己,既然知道爹爹的事,又如何能安稳的享福,故作不知。
她至少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是最绝望的。因而是女子,她不能科举,纵使苦读也没有出路。
这几日,她每每看见犀郎不惧严寒,在桑树下读书,都心绪难安。
为此,一日比一日早,甚至有一回她起来时,天还没亮,犀郎都还未起榻。倒是阿奶看见她阁楼开窗,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当徐承儿又来寻元娘出去的时候,王婆婆硬是把元娘赶出去了。
她还给元娘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怒声道:“不到天黑,不许回来!成日待在家中,快成痴儿了。”
徐承儿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她知道王婆婆不会害元娘,所以顺从地拉着元娘往外走。
拐过巷口,到了人流攒动的街上,元娘被灼热的日头晒着苍白的肌肤,甚至有恍如隔世之感,觉得周遭太热闹,反而不真切。
身旁,徐承儿正绞尽脑汁的想好玩的,“莲花勾栏那新来了外邦人,听说可以用笛声控蛇,很是有趣,你要不要去瞧瞧?这可新鲜呢,南来北往的伎人多了,我还没见过控蛇的。想想也真吓人,元娘,你陪我去瞧瞧可好?”
徐承儿哪会怕,她还帮徐家阿翁腌制过蛇呢,还有蛇汤也喝过,那味道极为鲜美,没有家禽的油光,味道更像鱼汤,却清甜许多,好喝得很。
但这个她可没对外传过,没得叫人误会她是什么茹毛饮血,连蛇都不放过的蛮女。
她故意示弱,只想叫元娘起意,跟着一块去。
果然,元娘听见她这么说,纵然仍有些神思不属,也还是点头答应。
徐承儿当即笑了,牵起元娘的手,向前跑去,衣摆裙角凌空刮出划痕,轻盈灵动。
徐承儿是做事风风火火的性子,什么都喜欢快些,跑到勾栏附近,想起遇仙正店门前摆的摊子,似乎有卖炸馉饳的。
她果断牵起元娘往前,因着怕错过外邦人的表演,所以边跑边回头解释,“往常吃炸馉饳,都是一个木头签子串着炸了,那家客不同,他们还往上涂酱呢,酸香发麻,可好……”
还没把话说完呢,就撞上人了。
那人刚从遇仙正店出来,正好两边人都没料到,措不及防就撞上了。
徐承儿被撞得双手后撑,跌坐在地,元娘也被甩带到向后倒,但她较为不幸,边上是支起的摊子推车,上边还煮着东西呢,她怕是要磕上边沿尖锐一角。
元娘下意识用胳膊挡住头,好赖伤着胳膊比伤着脸要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扶住她的肩,待她稍稍站稳,那手一触即离,乍受惊吓,元娘能听见如鼓声般的急促心跳,她一手抚着心口,抬眸想对人言谢,不防看见张熟悉的俊美面容,竟是魏观。
他身着襕衫,腰坠玉,头戴莲花玉冠,清幽出尘,身上气韵倒像是清修已久的道士。
而他对着她时,目含担忧,眉眼温润和煦,询问道:“可伤到何处?”
元娘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缓慢摇头,可她却听到自己的心在不住的激烈跳动。
比起少女的悸动,她有一个更为大胆的念头,倘若自己能寻一个人作为助力呢?他甚至不必知道太多,只要能考科举,做官,一步步往前。
就像阮小二,他衷情于她,愿意鞍前马后,处处讨好。
那么,魏观会喜欢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