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2/3页)
明礼:“……”
他这几日自然没瘦。这几日他天天跑和乐小灶,动辄两三碗米饭下肚,能瘦才有鬼了。
不过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在他问的时候,三舅舅心疼地说“怎么瘦了?是不是在书院吃的不好?”,然后他顺着这个话题顺理成章地引出后面的话题,打听书院食堂的消息。
魏清暄自然没错过明礼脸上幽怨的表情,仿佛自己的实话实说造成了多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许栀和看到现在,大抵猜到了明礼想要说的话,不禁在心底笑了笑。
“明明就是瘦了,”明礼放大自己的声音,像是说给魏清暄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过是因为三舅舅不关心我,不知道我变化罢了。”
明礼的理不直气也壮,魏清暄并不是第一次领会,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丝微妙的感觉。
在他的挚友面前,说长辈不关心他,他是想在自己面前讨关心,还是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明礼说:“我懂,三舅舅腿伤快要痊愈,圣上的旨意估计要不了多久也该派下来了,三舅舅如今人贵事多,明礼就不应该来叨扰的。”
许栀和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的茶香。
一直淡定的魏清暄被踩了痛脚,扶额苦笑说:“你可别提这件事了。”
他腿上快要痊愈的消息被自己兄长一封折子送到御前,便是想要趁着病中多休息一会儿都不能。比起日日点卯,他更喜欢这样随性垂钓、赏花的日子。但家里人并不这么想,甚至他最贴身伺候的小厮,也会觉得腿伤是他不可触碰、触之即伤的伤心事。
他们竭尽所能地避开双腿健全地行事,避免自己的行为刺激到魏清暄,而忽略了魏清暄数次的强调——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因公腿伤,官家表示慰问,赠了不少银钱以示慰问,甚至比他勤勤恳恳当值的银钱更多。每日无需睁眼便是一堆卷轴,只需要担心早膳吃什么,午膳吃什么和晚膳吃什么。
神仙莫及的日子,终究会随着他腿伤一点点康复而远去,有时候魏清暄甚至想装病算了,但面对兄长淡漠又威严的目光,不敢造次。
“说吧。”魏清暄偏了一下脑袋,束住长发的竹枝三片竹叶轻微晃动了一下,他问:“趁着现在我还闲着,想做什么坏事?”
明礼得到这句话,立即切换了自己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魏清暄,“哪是什么坏事啊?只不过是书院食堂的菜色太难吃。”为了作证自己说的话,他流利地背出了闻夫子写的两首诗。
“三舅舅不信我,总应该信闻夫子吧?”明礼一本正经地开口,“闻夫子都觉得难吃,可见食堂当真需要整改。”
魏清暄明礼铺垫半响,只为了给出这么一个结论,顿时有些无语凝噎。
“既然如此,便和判监事反映此事啊。”
这问句正中明礼的下怀,明礼说:“我请求闻夫子和判监事反映此事,闻夫子却告诉我,食堂和判监事关系匪浅,怕是不会愿意轻易改动,我实在没有旁的法子,才过来问三舅舅的意思。”
“什么问关系?”魏清暄睨着他,“判监事和食堂有干系,你不过是想借着我的名头,趁机换一批人。”
明礼张了张嘴:“三舅舅,你都看出来了啊?”
魏清暄:“我又不瞎,自然能看得出来。”
其实有一点不对,明礼一开始没想过借助三舅舅的势,而是打算蹭蹭二舅舅。
不过看着面前人的脸色,明礼识相地没有开口,接着道:“三舅舅,你帮帮我吧?”
魏清暄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敲,“判监事照拂家中人,并不算什么出格行为,以势压人故然可以帮你争取到这次机会,但是你清醒一点,现在的应天府尹是你二舅舅!”
许栀和正在剥葡萄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诧异地看向旁边的秋儿和良吉。
秋儿一脸茫然,然后仔细比对着相貌,最后得出结论,两兄弟看着像是一家的。
依稀中,许栀和忽然想起衙役那会儿说的话:当今应天府尹是汴京魏家的二郎魏清晏。魏清晏和魏清暄……原来明礼挂在嘴边的舅舅,竟然是这两人。
魏清暄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眉眼来往,而是用一种你我心知肚明的语气说:“若是找不出合理正当的理由,你二舅舅什么性格,不必我再说了吧……这样,你若是能取得你二舅舅的首肯,我便去帮你出头。”
明礼哭丧着一张脸,“就是因为和二舅舅说不通,我才退而求其次来找你。”
要是能说服他,他还来找二舅舅做什么。
魏清暄将一颗葡萄在掌心捏碎,晶莹的果汁溅了几滴,他像是气笑了,但语气依旧轻柔:“什么叫作‘退而求其次’?”
明礼捂住自己的嘴巴。
糟糕,嘴快了,将自己的心里想法暴露了。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刚刚什么都没有说。
魏清暄看着旁边端端正正坐着不说话的三个人,忍住了自己直接把人驱赶走的心思,“说白了,没有合理正当的由头,此事虽非不能为,但不可为也。”
许栀和看着恨不能将自己埋到地底下的明礼,心中升起一抹同情。
他们和明礼是同伙,现在却只叫明礼一个人承担,实在不是伙伴所为。
刚刚明礼可是亲口说了,他们是友人……自当应该共同进退。
“书院食堂,难吃便是原罪,这样的理由都不够充分吗?”许栀和嗓音沉静,她的手指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裙,“还要怎样‘正当’的由头?”
魏清暄怔了一瞬,目光从自己冒着傻气的外甥身上移开,落在了他只在初见时候微微好奇,然后又打消了念头的许栀和身上。
许栀和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他,澄澈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还请魏先生明说,什么才叫做合理,又什么才叫做正当?”
魏清暄沉默了一会儿。
按照现在的规律,自然是判监事重新换人,或者是有更位高权重的人看上了书院食堂小小的一亩三分地,这样才会产生变动。
又或者,食堂的管事有负面的事情,或者是和判监事的关系并非正当。
他口中酝酿着说辞,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整理出一套听起来可以更冠冕堂皇的说辞。
魏清暄笑了,他用帕子将自己手上沾着的葡萄汁水擦去,粘腻的果汁并非帕子可以擦去,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池水边俯身掬了一捧水。
冰凉的水浸润过他的指尖,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许栀和正在问着他一些官场上应当心照不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