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2/2页)
汤昭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张弗庸急得恨不得自己能多张八张嘴来帮自己解释,一个八尺男儿手忙脚乱,只苦了怀中抱着张筠康,他不满自己好梦被扰,嘤咛了一声,前者立刻噤声,紧紧闭上了嘴巴。
许栀和看着小舅一家的相处模式,笑容弯弯。
今日官漕渡口的时候,小舅身上带着一种紧绷感,现在插科打诨,倒是已经放松了下来。
能遇到一件还不错的事情舒缓自己紧张的情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省试不理会从全国各地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举子是紧张抑或宽慰——在满城白雪融化,枝桠将抽新芽的时候,浩浩荡荡开始了。
尽管陈允渡再三表示无需紧张,但许栀和仍旧像其他送考的家属一样,陪着他走到了贡院门口。
钟鼓未喧,晨光熹微,贡院前浮动着冬日预示晴朗的薄雾,映得青砖照壁上“为国抡才”四个擘窠大字泛出粼粼金色。
车马鳞次,有穿貂裘的老仆擎着风灯引路,身后跟着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一阵风起,垂帘忽被掀起半幅,露出半张芙蓉面。车中娘子鬓角簪着新折的大红腊梅,指尖将白纨帕子绞得起了丝,偏要强笑着朝帘外郎君颔首。
西墙根老槐下,白发老妪颤巍巍解开蓝布包袱,将煨在怀中的一打炊饼捧出,递到旁边年轻的举子面前。举子揣着怀中温热的炊饼,许是十年寒窗的风同时朝他吹拂,眼眶染上了一层湿红。
虽然不似前几日化雪那么冷,但是依旧冷风彻骨,这几张饼要顶好几日,这一刻捂在怀中尚且温热,等到了贡院,不出一刻就会变得冰冷似铁。
年轻举子心知肚明,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语。他有太多太多话想要与自己的母亲说,但临了,只说:“娘放心,孩儿定然按时吃饭。”
白发老妪连连点头:“好,好。”
许栀和离得近,看得最为仔细。身旁的陈允渡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温声安抚:“别紧张,几天后我就出来了。”
许栀和:“我不紧张,是你要上场,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陈允渡感受着她紧紧攥住自己指节的力度,莞尔。
他没有戳破许栀和故作的轻松淡定。这段时日他隔三差五留在梅府,早出晚归,能这样静谧地牵着她,机会难得。
今日贡院门外,巡吏们身着绯色公服,腰间蹀躞带扣着长剑,整齐轩昂。为首的押司擎着写有“贡院”二字的旗帜来往。举子和送考人混杂在一起,多的是孤身前来的。
比起依依不舍有人做陪的举子,杳无牵挂的举子动作麻溜,将状书递给门吏后,姿态颇为潇洒地踏入贡院。
期间,陈允渡目光在人群中随意扫着:张弗庸没见着,倒是看见了许家大郎许应棣。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不可一世的傲气,旁边的仆妇,小厮围成一团,眼瞅着快比得上京官之家才有的气派了。
陈允渡不动声色带着许栀和往相反方向移动了些许。
许栀和:“怎么了?”
“没什么。”陈允渡语气淡然,他伸手将许栀和被风吹开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许栀和便不再追问。人海茫茫,说到底她在意的,只有眼前人。
外面的人越来越少了,许栀和伸手推了推陈允渡:“你去吧。”
陈允渡应了一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自己的视线从明明眼神眷恋、但手将他推远的许栀和身上挪开。
他嗓音中含了一丝笑意,散在暮冬时节温柔的风中,“很快的。”
许栀和用力地点了点头,微顿,她踮起脚尖凑近陈允渡的耳畔,用平生最快的语速道:“允渡,不管你考的好还是不好,我都在这儿等着你。”
“现在的我,即便你想在乡下开个书堂教书,我也能供起一家温饱。”
她说完,伸手推着他转过身,“好啦……答题的时候别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