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陈允渡一怔,旋即笑:“不算错,我正有此意。”
许栀和正了正色,“你这副表情,会让我产生我在离间你们俩的错觉。好了不多说了,郎中说了我要早些睡。”
“这个时候你又自觉了?”陈允渡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他步子大,看起来不慌不忙,“昨天怎么没见你这么乖?”
“那还不是你任职调令下来前第一次郑重会见梅公嘛。”许栀和伸手取下自己的一根发簪。
陈允渡自然而然接过手,他熟练地将发簪分门别类,然后出门打了一盘热水回来,将布巾浸入水中,拧干后搭在许栀和的眼皮上。
“温度可还合适?”
许栀和:“有点烫,但是在接受范围之内。”
她松泛地往后靠去,顺势躺在陈允渡的怀中,任其帮自己揉按着太阳穴。等布巾凉了,她的呼吸已经悠长平稳。
陈允渡失笑,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许栀和醒来时陈允渡已经换上了绿色的官服,他正在戴着官帽,见许栀和支着下巴盯着自己瞧,“吵醒你了?”
“睡饱了。”许栀和缩在被窝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瞧。
她的眼神柔软,离近了看,才能看出来是刚睡醒的惺忪。
门口,良吉敲了敲门,“姑爷……郎君,现在要出门吗?”
他掀开帘子,露出半个身子来,朝着堂中道。
许栀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今日良吉换上了新做的衣裳,靛青色的袍子修身得体,上面没有冗繁花纹,腰间配了一根灰白色的系带。
良吉是听到了房中说话的声响才壮着胆子主动掀开帘子,见许栀和还在床上,立刻便松开了手,他老老实实站在门口,听到了许栀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良吉今日这一身很精神,看着也利索。”
陈允渡眸光掠过许栀和,嘴角微勾:“也不看看是谁选的样式。”
许栀和就近抄起手边的软枕朝着陈允渡丢过去,“谁夸你了?”
陈允渡轻松将软枕接住,上面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他迈开双腿走到了床边将其放下。
许栀和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出声道:“陈允渡。”
陈允渡从容:“我在。”
“……”许栀和幽幽地盯着他,“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从指尖一寸到双臂展开。
“那可要恭喜娘子了。”陈允渡面不改色。
许栀和觉得莫名其妙:“你脸皮厚我有什么可喜的?”
“恩师说当官脸皮不能太薄,脸皮薄了要不到款项,办不成事。”陈允渡语气淡定,“你官人适应良好,可不得恭喜?”
许栀和简直没耳听,从被窝里探出手来推他,“快走快走!良吉在门口等着你,你可别去晚了!”
陈允渡走后,许栀和伸手捂了一会儿脸蛋,才平静下来,换了衣裳梳洗整齐。
用过朝食后,许栀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着方梨:“真不跟我一起去?”
方梨换了一件适合出门的衣裳,头发被梳成了干净利索的包髻,她这副样子不常见,许栀和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我……”方梨有些纠结,她一边想要时时刻刻陪在许栀和身边,一边又怕厨艺真的被姑爷超过了去,拿不定主意。
“跟我一道去吧,”许栀和替她做了决定,“这些日子城内戒烟,内城外城不给频繁出动,趁着初夏天气还不算闷热,咱们一道出去走动。”
方梨开始动摇。
许栀和继续加码:“而且你和我出去了,就算有朝一日被他超过了去,也不算跌份儿。对是不对?”
方梨伸手掐许栀和的腰,“好哇姑娘,原来你一开始就觉得姑爷赢定了。”
许栀和被她挠着痒痒肉,嘴角的笑都没下来过,“哎哟,你别闹我,我可没这么说,前些日子秋儿不是说五月上旬要来汴京吗?咱们看完了铺子顺道去码头瞧一眼。”
方梨将自己的包髻拆开,动作迅敏地将散落的青丝拢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许栀和左瞧右瞧,顺势从自己脑袋上拿下一根戴在了她头上。
“这怎么使得?”方梨急忙道。
“怎么使不得?”许栀和拍了拍她的脸,走到了门口。
巷口停着王维熙赁来的马车,他正在和车把式说着话。
车把式年纪不大,脸庞上还带着青涩稚气,王维熙又是个遇人话不断的性子,一路上嘴皮动个不停,直逗得他笑个不停。
许栀和和方梨一前一后出来,抬声问:“在笑什么呢?”
王维熙走到许栀和身边快言快语道:“没什么,姑娘,咱们快些出城去吧。今日外调的官员也要下放了,去得早了说不定还能见舅老爷一眼。”
新科进士的调令是中枢统一发放的,为了方便他们这些初次任职的官员找到地方,特意召了官船将相近地点送到一处。张弗庸前两日知道了任职地点后,便让人递了口信过来。
他即将要去的地方隶属荆南府枝江县,在这一批即将外放的进士中算不上清闲富庶,但比起边陲之地还是要安稳些。他对此很是乐观,口信中笑着说:“能中二甲,已是张家祖宗显灵,枝江虽是个中下县,却胜在物博,我记得栀和爱吃蜜糖柑橘,巧了,枝江盛产柑橘,等日后有机会,舅舅给你种一园柑橘树。”
他说的乐观,绝口不提长江洪汛、蝗灾频发。
许栀和:“差点将此事忘了,幸好你提醒我。”
马车原先计划是先去看铺子,但有了张弗庸这件事,他们先去了一趟码头。到的时候正好辰时末,官漕上站着新科即将下派的官员,个个意气风发,三两作伴交谈。
张弗庸携着家眷,站在了官船边缘,汤娘子牵着张筠康,迎面吹着风。
张筠康闲不住,目光在岸上来回扫动,忽地,他像是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连忙激动地指着下面,高声喊着:“娘,娘!是姐姐!”
张弗庸和汤娘子连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瞧见站在马车边的许栀和,也顾不得旁边两人的交谈,将两只手围成一个圈大声往下喊:“回去吧,回去。”
许栀和循声望去,只能看见小舅舅挥动着袖子。
船行越来越远,连带着船上面的绿色衣袍都变得模糊,直至最后一点儿都瞧不见。方梨伸手扶了许栀和一把,低声安抚道:“舅老爷此行是上任,是喜事。”
许栀和:“知道,我只是想说,小舅舅的官帽好像戴反了?”
方梨惊了一下,“啊?不会吧?汤娘子可是最细心不过的人了!怎么会让舅老爷犯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