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20/49页)
“不管是什么,一准儿对咱们不利。”
“主保佑我们。”
“阿门。”
西尔维和路易丝说完话,走到吕克身边。“我得去一趟日内瓦。”
小个子的吕克是个乐天派,可听了西尔维的话,他却眉头一皱,表示不以为然。“能否透漏一下原因,西尔维?对不住,该叫你泰蕾兹。”
“法语《圣经》卖光了,我得去买些回来。”
“上帝保佑。我真佩服你这份胆量。”
同一天里,西尔维第二次意外听到赞美,再次觉得受之有愧。她并不勇敢,相反,她怕得要命。“我只是不得不这么做。”
“你办不到。路上可不安全,你一个年轻女子,又没钱雇一队护卫,路上可到处是强盗、黑店、扛着木锨的色眯眯的庄稼汉。”
想到色眯眯的庄稼汉,西尔维不禁皱了皱眉。男人怎么总把强暴当笑话讲?她不会轻易放弃。“说来听听。要去日内瓦该怎么走?”
“要说最快的路线呢,从这儿坐船,沿着塞纳河,最远能去到蒙特罗。这一程大概六十英里吧。还剩下两百五十英里路,主要得靠步行,要是没带行李就没问题。路上没有耽搁的话,走上两三个星期能到,不过耽搁一向是免不了。你母亲自然会陪你去吧。”
“不,母亲得留在这儿看店铺。”
“西尔维,我说认真的,你一个人可办不到。”
“我也是不得已。”
“那么路上一定得跟人搭伙。遇到一家人是最好的。要是只有男人,那说什么也不行,原因呢不说你也明白。”
“自然喽。”西尔维毫无经验,想想就觉得害怕。之前说去日内瓦还不当一回事,真是惭愧。“我还是打算走这一趟。”她装出自信的口吻。
“那好,你要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你跟人结伴而行,路上大家没事做,就天南地北,免不了问起你,你总不能说要去日内瓦买禁书吧。对了,最好干脆别说去日内瓦,谁都知道那可是第一大异教之城。你得编个故事。”
西尔维目瞪口呆。“我得回去想想。”
吕克若有所思。“倒可以说你是去朝圣。”
“去哪儿?”
“韦兹莱,去日内瓦正好经过。那间隐修院供奉着抹大拉的玛利亚圣骨,不少女子去朝圣。”
“太好了。”
“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尽快,”西尔维不想天天记挂着,“这星期。”
“我替你找一个靠得住的船老大,带你去蒙特罗。至少这一程不用担心安全。那之后呢,时刻留神。”
“谢谢你。”她顿了一顿,想吕克替自己出谋划策,该客套两句,“乔治好吗?好一阵子没见他了。”
“挺好,谢谢你记挂。鲁昂那边的生意开张,他负责那边。”
“他一向机灵。”
吕克苦笑着说:“我很疼这个宝贝儿子,不过他配不上你,西尔维。”
话是不错,但西尔维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接口。她只说:“多谢你帮忙。明天我去店里拜访,要是你方便。”
“周二早上再来吧,那会儿我该联系上船老大了。”
母亲正和几个妇人谈天,西尔维急着拉她回家,想马上着手准备。
回家路上正好有间价格实惠的布坊,她挑中一匹粗糙的灰布,样子难看,胜在耐穿。她对母亲说:“等到家以后,妈你得给我缝一件修女袍。”
“那是可以,不过我的针线活儿不比你好多少。”
“行。越难看越好,只要别开线就行。”
“那好。”
“不过第一件事是替我把头发剪了。齐根剪,长短不到一英寸。”
“那不成了丑八怪。”
“没错,正合我意。”
奥尔良。皮埃尔在谋划刺杀。
他不必亲自动手,但他是幕后主使。
夏尔枢机带他来奥尔良,就是为了这件事。因为皮埃尔扔掉奥黛特的孩子,夏尔的气还没消,不过正如皮埃尔所料,夏尔看他有用,才饶了他一命。
皮埃尔一贯以为万万不可杀人。他有罪,但从没犯下如此大罪。他倒是动过这个念头:当初他恨不得杀了那个小婴儿阿兰,苦于没有脱罪的法子。许多人因他而死,吉勒·帕洛就是其中之一,但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他明白,这次迈过这条界限,就不能回头了。
然而,他要赢回夏尔的信任,而这是唯一的办法。他指望着穆瓦诺神父开解说这是主的旨意,否则,他皮埃尔就要下地狱了。
刺杀的对象是纳瓦尔国王安托万·波旁。成败在此一举。一旦成功,就可以同时削弱吉斯家的两个劲敌,一是安托万的弟弟孔代亲王路易,二是波旁家族最重要的盟友,法国海军上将、蒙莫朗西家族最厉害的角色,加斯帕尔·德科利尼。
这三个人很少碰头,怕的就是敌人打这种主意。此次以讨论信仰自由为名召开三级会议,目的就是把三个人同时引到奥尔良。他们力主宽容,无论如何也不肯错过如此重要的契机,明知是险,也不得不冒。
奥尔良位于卢瓦尔河北岸,虽然离海岸有两百英里远,水面船只却络绎不绝。大多是折叠式桅杆的平底船,方便在浅水里行驶、从桥洞经过。城市正中央,和主教座堂隔街相望的,是新落成的格罗斯洛堡。主人雅克·格罗斯洛正为这座美轮美奂的新宅扬扬得意,却被赶了出去,好给王家人马腾地方。
动手这一天黎明,皮埃尔一行赶到城堡。皮埃尔暗暗赞叹。只见一排排高窗周围用红黑两色砖石砌成菱形图案,正门前,左右两条气派的台阶相互呼应。设计保守又独具匠心,正合皮埃尔的品位。
皮埃尔不住在城堡里。虽然他如今跟了吉斯的姓,但一直同下人住在一处。但总有一天,他也会住进这样一座宅子。
他和刺客夏尔·德卢维埃一同进了门。
和卢维埃同行,叫他有些不自在。此人穿着得体,彬彬有礼,可肩膀啦眼神啦又总透着一丝杀机。当然了,他见过不少杀人犯,在巴黎格列夫广场也亲眼见过几个犯人受绞刑,但卢维埃不一样。他是贵族出身,所以姓氏中有个“德”字;他愿意刺杀出身相同的人。道理有些奇怪:大家一致认为,安托万是王室宗亲,杀他不能找平头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