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35/50页)
内德正要和耶柔玛说话,一回头才发现她已经走了,座位上的人换成了沃尔辛厄姆。他于是说:“我刚刚听到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接着将耶柔玛的话转述一番。
沃尔辛厄姆答道:“其实也不该惊讶。他们早计划好了——想想也是。”
“眼下咱们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还得多亏那个‘西班牙婊子’。”
沃尔辛厄姆难得笑了。“好了,内德,你有理。”
夏尔国王扶着新娘从主教府走了出来。国王和亨利·波旁一样,一身淡黄色缎子礼服,以示兄弟之情。不同的是,他衣服上的珠宝更大更多。两人望着新娘一行人走近,沃尔辛厄姆凑在内德耳边,轻蔑地说:“有人跟我说,国王这件礼服花了五十万埃居。”
内德差点以为听错了。“那可是十五万镑!”
“等于英国国库半年的开销。”
这一次,内德明白了沃尔辛厄姆为何对奢侈挥霍不屑一顾。
玛戈公主一身亮紫色天鹅绒长裙,披着蓝色斗篷,三个侍从女官拖着斗篷长长的后裾。内德不由想,她可要热死了。大家口中的公主总是天姿国色,这位玛戈的确名不虚传。只见她面孔艳若桃李,浓眉大眼,丹唇欲滴,仿佛是为亲吻而生。然而,这张娇美的面庞上却透着怨怼之色。内德对沃尔辛厄姆说:“她大不高兴呢。”
沃尔辛厄姆一耸肩。“她自小就知道,她可不是想嫁谁就嫁谁的。法国王室奢靡无度,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内德想起玛格丽当年也是屈服于父母之命。“我倒同情玛戈。”
“要是那些传言属实,她嫁了人也不会收敛。”
国王的几个弟弟跟在两人身后,穿的也是黄缎子礼服。意思显而易见:从今以后,瓦卢瓦同波旁两家亲如兄弟。新娘子至少有一百个命妇随行,内德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珠玉宝贝,随便哪个女子身上佩戴的珠宝都比伊丽莎白女王多。
依旧没人欢呼。
新娘一行人沿着走道,缓缓步入看台,走到新郎身边。王室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办婚礼,这是破天荒头一次,为了不得罪任何一方,仪式就费了不少心思。
按照传统,新人在教堂外行礼,波旁枢机为二人主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内德听着誓词,心中肃然:这个纵横四海之国,虽然步履维艰,但正朝着宗教自由的理想而迈进。内德满怀憧憬。这是伊丽莎白女王的心愿,也是西尔维·帕洛的期盼。
最后,枢机问玛戈,是否愿意嫁给纳瓦尔国王为妻?
玛戈直视着他,面无表情,嘴紧紧闭着。
内德暗暗担忧。她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儿悔婚吧?倒是听说她任性妄为。
新郎焦躁地跺起脚来。
公主和枢机两个人对视良久。
突然间,公主身后的夏尔国王手一伸,在她头上推了一下。
玛戈公主点头了。
内德想,这显然不是出于自愿,上帝看在眼里,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枢机却不以为意,匆忙宣布二人结为夫妇。
礼成——不过此刻夫妻尚未同房,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婚姻就要宣告无效。
一对新人进入圣母院望婚礼弥撒。这是天主教仪式,新郎没有逗留,片刻后就走出教堂,和胡格诺将领加斯帕尔·德科利尼攀谈起来。他们或者并非有意,但两人姿态随便,仿佛是不屑教堂里的仪式。百姓怒从心起,纷纷叫嚷起来,随即喊起那两句凯旋之歌:
昂——日!
哈哈哈!
昂——日!
哈哈哈!
这位胡格诺将领还关在阿尔瓦公爵的地牢里遭受严刑拷打。看台上的几个显贵转来转去,交头接耳;喊声越来越响,他们没心思说话,都紧张地四下张望。
近处屋顶上的一群胡格诺教徒唱起了赞美诗,其余人纷纷响应。地上的人群里,有几个年轻无赖朝那间屋子走去。
怕要闹起来了。一旦起了冲突,这场婚礼就不再是和平的开始,而是混乱的发端。
内德看见沃尔辛厄姆的朋友拉尼侯爵也在,他戴的还是那顶镶珠宝的帽子。他连忙走过去。“能不能叫那些胡格诺教徒别唱了?只会惹得这些人越来越气。万一闹起来,咱们的辛苦就白费了。”
拉尼说:“可以是可以,但那些天主教徒也得住口。”
内德四下张望,看有没有相熟的天主教徒,结果瞧见了阿弗罗迪特·博利厄,连忙拦在她面前说:“你能不能请一位司铎之类的人,叫他们别再喊昂日那句口号?不然只怕要生事端。”
阿弗罗迪特通情达理,明白情况严重。“我去教堂找我父亲。”
内德又望向亨利·波旁和加斯帕尔·德科利尼,心念一动。这才是根源所在。他又走回拉尼面前。“麻烦您去请那两位回避一下吧。我知道他们是无心的,只是举止触犯了众怒。”
拉尼点点头。“我去说。他们俩都不想惹麻烦。”
几分钟后,亨利和加斯帕尔进了总主教府,看不见了。接着,一位司铎从圣母院里走出来,警告他们不得打扰弥撒,天主教徒渐渐住了口。屋顶上的胡格诺教徒也不唱了。广场恢复了平静。
内德想,风波平息了——至少是眼下。
婚礼之后大宴三天,没人闹事。皮埃尔大失所望。
街面上、酒馆里,得意扬扬的新教徒和怒火中烧的天主教徒撞个正着,打架斗殴是免不了的,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没有像他所盼望的那样闹得不可收拾。
卡泰丽娜皇太后不愿双方兵戎相见,而科利尼又是个狡猾的胡格诺派,将避免流血奉为上上之策。这两个温吞家伙凑到一块,维持了太平的局面。
吉斯人一筹莫展,眼睁睁看着荣华富贵渐渐溜走,一去不返。幸好皮埃尔有了对策。
刺杀加斯帕尔·德科利尼。
周四这天,一场马上比枪将庆祝推向高潮,众位贵族纷纷前来观战。罗浮宫旧堡一间中世纪风格的房间里,地面落满尘土,墙面粗糙。皮埃尔和乔治·比龙并肩而立。
比龙把桌子搬到窗前借亮。他挎着一只粗帆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支长管火枪。
皮埃尔说:“这是把火绳钩枪,不过有两条枪管,上下并列。”
“这样一来,万一第一枪没打中,还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