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45/50页)
皮埃尔叫了几个凶狠之徒跟着,答应他们说,杀人之后,爱拿什么就拿什么。这里面有布罗卡尔和拉斯托、他手下的探子头目比龙,再加上比龙手下的几个地头蛇,平时负责盯梢之类的。
皮埃尔把黑皮本子给了市长勒沙朗,不过不少姓名地址他都熟记于心。毕竟,十四年来,他就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先领着一群人来到圣马丁街,在裁缝勒内·迪伯夫家门口停下脚步。他吩咐说:“没有我的命令,先别杀掉他们夫妻。”
手下破门而入,有几个直奔楼上。
皮埃尔拉开抽屉,翻出裁缝的账本,里面记着客人的姓名地址。他早就惦记着这个本子,今天晚上就能派上用场。
迪伯夫夫妻穿着睡衣,被拖到楼下。
勒内五十岁上下,身材矮小,十三年前,皮埃尔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已经没了头发。他妻子倒是年轻标致,现在她满脸惊惶,姿色倒也不减。皮埃尔对她微微一笑:“弗朗索瓦丝,我没记错吧。”他扭头吩咐拉斯托:“剁掉她一根手指。”
拉斯托咯咯笑了,声音尖利。
那女人哭哭唧唧,裁缝哀声乞怜,一个手下把她左手按在桌面上,拉斯托一刀下去,砍掉了她小指,还有一半戴戒指的无名指。桌子上鲜血淋漓,染红了一卷浅灰色的羊毛料。女人连连尖叫,晕死过去。
皮埃尔问裁缝:“钱都放在哪儿?”
“在矮柜子里,夜壶后面。求您放过她吧。”
皮埃尔冲比龙一点头,比龙上楼去了。
皮埃尔瞧见弗朗索瓦丝转醒过来,说道:“拉她站起来。”
比龙拎着一只皮袋子回来了,他一提袋子,一堆硬币撒在血泊里。
皮埃尔说:“他可不止这点钱。把她衣服扒下来。”
弗朗索瓦丝比丈夫年轻,身材妙曼。一时鸦雀无声。
皮埃尔又问裁缝:“剩下的钱在哪儿?”
迪伯夫嗫嚅着不肯说。
拉斯托兴冲冲地问:“要不把她奶子切下来?”
迪伯夫松了口:“在壁炉里,烟囱上头。求你们别伤她。”
比龙伸手在烟囱道里摸索——八月天没生火。他掏出一只上了锁的木匣子,用剑尖儿挑开锁头,翻倒在桌子上。一大堆金币。
皮埃尔说:“两个都割开喉咙,钱你们分了。”说罢就走出了屋子。
他最想报复的人是尼姆侯爵夫妇,他要当着那女人的面杀了她丈夫。想着这一幕,他心里一阵痛快。可惜他们住在城外圣雅克区,城门都已上锁;这次算他们走运。
动不了他们,皮埃尔紧接着想到帕洛母女。
几天前,皮埃尔去到店里,伊莎贝拉·帕洛不止对他破口大骂,还吓得他落荒而逃。西尔维观察入微,都看在眼里。该叫她们吃点苦头了。
皮埃尔等了半天,不见几个人出来。应该是先把那女人玩弄一番再杀掉。他早就察觉到,内战期间,杀戮常常伴着奸淫。破了一条戒,似乎就再无顾忌了。
他们总算出来了。皮埃尔领他们往南走,沿着圣马丁街穿过城岛。他想起伊莎贝拉的羞辱:下贱胚、残花败柳的野种、臭气熏天的行尸走肉。她苟延残喘之时,他要念给她听。
内德暗暗佩服:西尔维的书藏得很隐秘。要是有人进来查看,只能看见一摞摞木桶,一直堆到顶棚。大部分木桶里装的是沙子,西尔维告诉他哪几只是空桶,后面就是装书的箱子。她还说,这个秘密从来没人发现。
两人担心光亮会从门缝透出去,于是吹熄灯笼,手握着手,坐在黑暗中。
钟声响个不停,叫人心烦意乱。耳边传来打斗声:尖叫、打斗的嘶哑呼喊、时不时一声枪响。西尔维担心母亲有危险,内德安慰她说,伊莎贝拉躲在家里,总比他们俩走在街上安全。
就这样,他们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门缝透出微弱的光亮,像画框一般:天亮了。外面渐渐没了动静。西尔维说:“咱们不能一直躲下去。”
内德把门推开一条缝,小心地探出头去。晨光中,他左右张望。“安全了。”他迈出门。
西尔维跟在他身后,锁了门。“他们可能已经住手了。”
“也许光天化日之下不敢作恶。”
西尔维念道:“世人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不爱光倒爱黑暗。”这是约翰福音里的一句。
两人肩并着肩,加快脚步。保险起见,内德没摘下手臂上的白布条,不过他还是更信任腰间的剑,手一直握在剑柄上。
两人一路向南,朝河边走去。
拐过第一个街角,就见到卖马鞍的铺子外横着两具尸首。
内德心下诧异:这两具尸体衣不蔽体,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正弯着腰,把尸体遮住了一半。内德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妇人是在偷衣服。
旧衣服能卖上不少钱,毕竟富贵人家才有钱添置新衣。就算是别人穿过的脏内衣,也有造纸商收。这个老太婆是在偷死人的衣服卖钱。只见她从一具尸体上拽下短裤,往胳膊下那堆衣服里一塞,跑走了。地上的尸体刀痕累累,更让人目不忍视。内德瞧见西尔维移开了目光。
笔直的大路上容易暴露,两人只挑狭窄蜿蜒的巷子,穿过大堂区。这些背街的深巷里也横着尸体,大部分被剥光了衣服,有的摞在一起,仿佛给人让路似的。尸体有的面孔黝黑,是做体力活的;有的双手白嫩,是富贵人家的女子;还有的四肢纤细,是小孩子。他记不清一路见了多少。眼前的一幕幕有如天主堂里悬挂的地狱画面,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座远近闻名的都城里。他胆战心惊,直犯恶心,要不是空着肚子,怕真要吐出来。他瞥了一眼西尔维,见她面色苍白,表情肃穆。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景象。
河沿上,民兵队正在清理尸体。死了的,还有只剩一口气的,随随便便往塞纳河里一抛,好像不过是些毒死的老鼠。有些尸体顺着水流漂走,也有些陷在河滩上,堆成一堆。一个人握着长篙,想把尸体拨到河中央,好给岸边腾地方,却久久拨不动,仿佛尸体恋恋不舍。
他们忙得热火朝天,没留意内德和西尔维,两人匆匆朝桥头走去。
塞尔庞特街的文具店近了,皮埃尔兴奋难耐。
他犹豫不定:要不要让他们轮番糟蹋伊莎贝拉?是她活该。他略一思索,想到了更妙的法子:让他们当着伊莎贝拉的面强暴西尔维。父母最见不得孩子受罪,这还是从奥黛特身上明白的。他又想着亲自玩弄西尔维,但恐怕会在手下面前失了威严,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些肮脏勾当,就交给他们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