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21/45页)
“但这从来不是你的本意!你只盼望持不同信仰的人可以和睦相处。”
“是,但也许只是白日做梦罢了。”
“罗杰跟我说,你曾跟他说过一句话。那次他问你女王为什么痛恨天主教徒,你还记得吗?”
内德微微一笑。“记得。”
“你说的话,他一直没忘记。”
“看来我也做过好事。我跟罗杰说了什么?”
“你说政治上没有圣贤。但即使并非完人,也可以造福苍生。”
“是我说的?”
“罗杰是这么跟我说的。”
“不错,但愿是真的。”
入夏了,天气晴好,艾莉森也有了盼头。查特里庄园里,知道玛丽和安东尼·巴宾顿秘密通信的只有她和几个心腹,但见到玛丽神采奕奕,人人为之振奋。
艾莉森并没有盲目乐观。要是对巴宾顿知根知底就好了。他生在虔诚的天主教家庭,除此以外,艾莉森对他一无所知。他才二十四岁,是不是真有本事率领起义,推翻这个霸占英国二十七年之久的女王?得知道他的计划才行。
1586年7月,她终于如愿以偿。
最初几封书信往来,目的是取得联络,试探通信渠道是否畅通。确定之后,巴宾顿分条列项地概述了计划。信是藏在啤酒桶里送来的,交由玛丽的秘书克劳德·诺解译。艾莉森、玛丽和诺坐在玛丽的寝室,一字一句地通读。
他们为之兴奋。
“巴宾顿写道,‘这次伟大光荣之举’‘光复先祖信仰的最后希望’,”诺边看译出的明文边说,“他还说,要确保起义成功,必须有六个条件。第一,外国军队入侵英格兰。第二,人马足以克敌制胜。”
玛丽说:“消息说吉斯公爵召集了六万士兵。”
艾莉森盼望消息属实。
“第三,择定大军登陆及补给港口。”
“应该早就办妥了,地图已经交到表弟亨利公爵手里。不过巴宾顿可能不知道。”
“第四,军队抵达时,必须由兵力雄厚的本地军队接应,以免即刻遭到抗击。”
“百姓自然会揭竿而起。”
艾莉森暗想,百姓也许需要动员,不过此事不成问题。
“看来巴宾顿下过一番功夫,”诺说道,“他挑选了多名‘队长’,分别来自西部、北部、南威尔士、北威尔士以及兰卡斯特、德比和斯塔福德等郡。”
艾莉森暗暗佩服,看起来计划周密。
“‘第五,必须救出玛丽女王。”诺大声念道,“本人将同十位绅士以及百名追随者,将陛下解救于敌手。”
“好。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绝没有一百个守卫,而且大半住在附近村镇,并不住在庄园。等他们赶到时,早已人去楼空。”
艾莉森越发振奋。
“第六,当然是处死伊丽莎白。巴宾顿写道:‘为除掉篡位者——其人早被革除教籍,我等不必顺从;将有六位绅士,均为本人密友,一心效忠天主教大业及陛下,愿肩负此项壮烈的重任。’我看都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艾莉森暗暗赞同。想到弑君,她一时不寒而栗。
玛丽说:“我得马上回信。”
诺紧张地说:“咱们笔下得十分小心。”
“我只有一件事要说,就是允诺。”
“倘若这封信落入恶人之手……”
“送信的都是可信赖之人,况且写的是密文。”
“可天有不测风云……”
玛丽涨红了面孔,艾莉森瞧出,二十年来的愤怒和无助让她忍无可忍。“这个机会我必须牢牢抓住,否则再也没有希望了。”
“陛下给巴宾顿的回信可是叛国的罪证。”
“由他去吧。”
1586年7月,内德反思刺探情报一事,感叹这份差事需要不少耐性。他本以为1583年抓到弗朗西斯·思罗克莫顿,就能顺藤摸瓜,拿到玛丽·斯图亚特图谋不轨的铁证,可惜莱斯特伯爵不怀好意,逼得内德没有办法,虽然时机尚未成熟,也只能将思罗克莫顿逮捕。直到1585年,才出现第二个思罗克莫顿,也就是吉尔伯特·吉福德。这回莱斯特伯爵不在英格兰,没法兴风作浪了;伊丽莎白女王命他领兵前往西班牙属尼德兰,支援当地新教徒反叛军,抗击西班牙天主教领主。莱斯特是甜言蜜语、巴结讨好的行家,对领兵杀敌却一窍不通,搞得一塌糊涂,好处是无暇给沃尔辛厄姆添乱了。
总之,这次情势十分有利。玛丽自以为通信无人知晓,其实所有往来都经内德过目。
监视足有六个月了,如今已是7月,内德却还是没拿到他需要的罪证。
玛丽和皮埃尔·奥芒德以及西班牙国王通信频繁,她收到和送出的每封信都流露出图谋不轨之意,但内德需要的是叫人无从狡辩的铁证。巴宾顿6月初写给玛丽的那封信就是确凿证据,他必死无疑。内德忐忑地等着玛丽的回信。这一次,她不得不在信里表明心迹了吧?说不定这封信就是她的罪证。
7月19日,内德拿到了这封回信。足有七页纸。
信又是玛丽的秘书克劳德·诺代笔,自然还是密文。内德吩咐菲利普斯破译,自己焦灼地等着。他没法集中心思想别的事。耶柔玛·鲁伊斯从马德里写来了一封长信,讲述西班牙朝中内务,他读了三遍,还是一个字也不懂。无奈之下,他出了西兴里沃尔辛厄姆府,穿过小桥,回到萨瑟克区家里用午饭。西尔维总能让他安定心神。
西尔维关了店,用酒和迷迭香炖了三文鱼。两人坐在楼上的餐厅,边吃边说巴宾顿的去信和玛丽的回信。他什么事都不瞒着西尔维,夫妻俩是共谋。
刚吃饭完,一个副手把译成明文的回信送来了。
信是用法语写的。内德的法语听说流利,读写却吃力,需要西尔维帮忙。
玛丽开篇褒扬巴宾顿其志可嘉。内德心满意足:“单凭这几句,就能落实她叛国的罪名。”
西尔维却说:“真叫人伤心。”
内德挑起眉毛,诧异地望着她。西尔维可是英勇无畏的新教徒,为了信仰多次以身犯险,想不到她竟然同情玛丽·斯图亚特。
西尔维看内德瞪着自己,说:“我还记得她大婚那天。她不过是个少女,有倾国倾城之貌,并且前程似锦。她是未来的法兰西王后,也许是天底下最好命的女子。可看她落得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