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23/45页)

罗洛拐进一条小巷,一个提着棍子的男人伸手拦住他,口中喝道:“城守!站住!”城守有权力拦住可疑人物盘问。罗洛想直接冲过去,但对方扬起棍子,罗洛感到肩上一麻,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他就地翻过身,见到巴宾顿手臂挥出半弧,对着守卫的脑袋狠狠一捶,把他撂倒了。

守卫挣扎着起身,似乎一阵眩晕,接着瘫倒在地。

巴宾顿拉起罗洛,两人一路狂奔。

他们转过街角,拐进小巷,尽头是一处街市,两人放缓脚步,在客人堆里挤来挤去。一个小贩举着小册子冲罗洛叫卖,宣讲教宗的种种罪行;一个妓女迎上来说买一送一。罗洛扭头张望,没人追上来。他们逃出来了。也许趁乱逃掉的不只他们俩。

罗洛肃穆地说:“主派了天使来帮助我们。”

“天使化作羊群。”巴宾顿开怀大笑。

艾莉森好不诧异:性情暴躁的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竟然请玛丽·斯图亚特同自己和几个乡绅去猎鹿。玛丽爱骑马,也爱人多,一口答应。

艾莉森替她更衣打扮。玛丽想打扮得又漂亮又贵气,毕竟这些人不久就是她的臣民了。她用假发盖住灰白的头发,最后扣上帽子。

艾莉森和秘书诺陪玛丽同去。一行人骑马出了查特里庄园庭院,穿过护城河,踏上沼泽地;大家相约在对面的村子碰面。

艾莉森沐浴着阳光清风,憧憬着将来,心情为之振奋。之前有几次解救玛丽的计划,可惜努力都付诸东流,叫艾莉森一次次地失望。但这一次不同,计划毫无破绽。

距玛丽给安东尼·巴宾顿回信,三周过去了。还要等多久?艾莉森算计着吉斯公爵集结军队的时间:两周?一个月?也许会先听到入侵的传言。消息随时可能传来:法国北海岸一支舰队整装待发,数千名士兵披坚执锐,牵马登船。或者公爵不想打草惊蛇,先将战舰分散在各处河岸港口,好打得对手措手不及。

她正想得入神,就见到远远一队人马朝她们疾驰而来。她一颗心跳到嗓子眼。莫非是解救她们来了?

马匹驶近了,总共六个人。艾莉森一颗心狂跳。波利特会不会反抗?他只带了两个守卫,寡不敌众。

艾莉森不认得为首的那个人。她心神不定,但也注意到此人衣着华贵,一身绿色哔叽衣裤,绣工精细。一定是安东尼·巴宾顿了。

艾莉森一瞥波利特,发现他神色毫无异样,心下奇怪。旷野中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按常理是该警惕的,可看他那副样子,似乎早有准备。

她再放眼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队伍最后那个颀长的身影竟是内德·威拉德。那么这根本不是来营救她们的人。二十五年来,威拉德一直同玛丽作对。他如今已近不惑之年,黑发里添了银丝,皱纹也爬到脸上。虽然他跟在最后,但艾莉森知道,他才是首领。

波利特替她们引见。穿绿哔叽衣裤的人是托马斯·戈杰斯爵士,伊丽莎白女王密使。艾莉森突然有种不祥之感,浑身冰冷。

戈杰斯显然打好了草稿。他对玛丽说:“夫人,我的主人女王陛下大惑不解:夫人和她二人早有约定,夫人却密谋推翻陛下及其政权,若不是亲眼见过证据,知道此事绝无虚假,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艾莉森这才醒悟,根本没有什么猎鹿,不过是波利特的幌子,只为遣开玛丽的大部分手下。

玛丽惊惧不已,仪态尽失。她语无伦次:“我绝没有……我一直是她的好姐妹……我是伊丽莎白的朋友……”

戈杰斯充耳不闻。“下人都是从犯,也要带走。”

艾莉森急道:“我要留在她身边!”

戈杰斯看了一眼威拉德,对方微微一摇头。戈杰斯对艾莉森说:“你和其他下人关在一起。”

玛丽扭头对诺说:“别让他们得逞!”

诺一脸慌张,艾莉森心有戚戚。区区一个秘书又能做得了什么?

玛丽翻身下马,干脆坐在地上。“我不走!”

威拉德终于开口了。他吩咐身边一个下人:“去那间房舍问一问。”他伸手一指,只见一英里外,树丛掩映之后有座农家大宅,“家里一定有推车,借来一用。要是没办法,就把玛丽·斯图亚特绑起来,用车推走。”

玛丽只好站起身,沮丧地说:“我骑马去。”她又爬上马背。

戈杰斯递给波利特一纸文书,看样子是逮捕令。波利特读过后点点头,没有把文书交还,或者是留作证明——以防情势有变——他奉命不再负责看守玛丽。

玛丽脸上苍白,瑟瑟发抖,颤巍巍地问:“是不是要处死我?”

艾莉森鼻子一酸。

波利特不屑地看着她,残忍地沉默许久才回答:“今天不会。”

负责逮捕的六人准备动身。其中一个冲玛丽的坐骑屁股就是一脚,马儿受了惊,险些把玛丽掀倒,好在她精通骑术,一直稳稳地坐在鞍上。几个人把她围在中间,跟着走了。

艾莉森望着玛丽渐渐远去,终于泪如雨下。她被押到另一座监狱去了。怎么会这样?只有一个原因:巴宾顿计划败露,被内德·威拉德发现了。

艾莉森问波利特:“会如何处置她?”

“以叛国罪受审。”

“之后呢?”

“绳之以法。听凭上帝的旨意。”

巴宾顿竟然销声匿迹了。凡是这个阴谋分子待过的地方,内德都搜遍了,但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他下令全国通缉,吩咐各郡郡长、码头司务及郡守留意巴宾顿以及同党,还派了两个下属去巴宾顿父母在德比郡的住所监视。每次去信,都申明窝藏叛贼者一律处死。

其实内德并没有把巴宾顿放在心上。此人大势已去,阴谋败露后,玛丽已经被押走,大部分叛贼正在伦敦塔里受审,巴宾顿成了逃犯。那些准备响应入侵大军的天主教贵族,应该把古旧的盔甲束之高阁了。

不过,根据这些年来的经验,内德知道也许有人已经在筹划另一场阴谋了。得想个办法斩草除根。在他看来,玛丽·斯图亚特以叛国罪受审,除了那些狂热的追随者,再也不会有人拥戴她了。

还有一个人,他非捉住不可。每个受审的犯人都提到这个人:让·英吉利。每个人都说他不是法国人,而是英国人,有些说是在英格兰学院认识他的。据他们供认,此人个子略高,约莫五十岁,已经谢顶,样貌并无特别之处。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