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4页)

李父好歹也是富甲一方的大贾,为何要对一个镖师之女如此忍让?

听闻薛见春父亲去世后,那镖局便快开不下去了。

思索片刻,她摇了摇头,去往宴席。

由于拜堂时的岔子,这场本该夜晚才结束的宴席,不过傍晚就散了。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温幸妤还有些感叹。

世间男女大多盲婚哑嫁,婚后不如意者甚众,只是像今天这般在婚宴上就闹起来的,她从未听过。

那新娘子薛见春,和她以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离经叛道,大胆的…叫她心生羡慕。

正出神,就听得一声淡漠的询问。

“在想今日的婚宴?”

温幸妤回过神来,侧头看向一旁的祝无执。

青年斜倚着马车壁,昏黄的油灯映着他俊美的侧脸,明明灭灭。

她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祝无执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互有所图罢了,那薛见春若是不改脾气,日后会吃亏。”

“李行简看着好性,实际上…性子执拗,且心黑手狠。”

温幸妤不敢苟同。

她觉得该改性子的是李行简。

之前还未成婚,她就有所耳闻李行简日日流连烟花之地,红颜知己一堆,冯翊谁不知他风流债惹了一堆?

薛见春嫁给他,才真是委屈。

若李行简还不改,两人怕是会闹到相看两厌,甚至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这话她不会跟祝无执说。

她只道:“希望两人能磨合好吧。”

祝无执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

他看着女人柔顺的侧脸,眸光稍软。

像她这般温良恭俭的女子,才是最好的娶妻人选,宜室宜家。

温幸妤并不知身侧男人所想,她正挑开帘子,看外头的雪景。

*

李行简成婚不久,就在冯翊闹出了不少笑话。

连温幸妤这个不闻窗外事的,都有所耳闻。

先是洞房夜李行简宿在青楼,第二日清晨叫薛见春提着剑逼回府。

又是除夕夜,夫妻二人大打出手,从府邸打到街上,劈坏了好几个摊子,最后以薛见春脚踩李行简结束。

最后是昨日上元节,李行简出门吃酒,却发现薛见春女扮男装听曲,夫妻二人在曲楼吵起来,李行简一剑误伤薛见春手臂,薛见春怒急,挑飞李的发冠,划伤他的脸。

温幸妤听一次震惊一次,心说薛见春怕是会吃亏。

直到元月十八,春闱在即,她跟祝无执打算收拾回汴京,坊间李行简夫妻不合的流言甚嚣尘上。

这日彤云密布,飘着星点小雪。

温幸妤坐在马车上,阔别了生活将近一载的宅子。

李明远前来送行,温幸妤透过车帘,瞥见他脸上未愈的剑伤,又默默收回视线。

祝无执跟李行简交谈了片刻,便拱手辞别。

马车行出冯翊,碾过一地碎琼乱玉,将这座西北小城远远甩在身后。

温幸妤挑开一隙车帘,眺目远望。

远处山峦树林半遮半掩,仿佛融化在银色雾霭中,偶有几树红梅绽放,如同胭脂一般点缀着洁白,生机勃勃。

她好似被那红梅灼了眼睛,眼眶阵阵发热。

终于要回去了。

观澜哥。

落雪如沙如盐,随风卷落,星星点点打在脸上,悄然融化,激起一阵冰凉。

可她却不觉得冷,四肢百骸都被归京的喜悦占据,暖融融的,带着急切。

正发愣,面前忽然出现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将她掌中的车帘抽出。

雪景被夹棉车帘阻隔在外,她怔然扭头,就见青年把玩着个羊脂玉菩提珠手串。

冷白皮肤映着暖润玉色,有些晃眼。

她默默收回视线,听到青年泉水击玉般的嗓音。

“你体魄寒凉,不可受冷。”

温幸妤神色微怔,随后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祝无执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白皙的侧脸,开口:“伸手。”

温幸妤疑惑看过去,虽然不明白,却还是乖乖伸出右手。

下一刻,祝无执把她袖子拉起几寸,把羊脂玉手串套在她腕间。

指尖擦过腕骨,温热触感转瞬即逝。

她瑟缩了一下,把手串往下褪,拒绝道:“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祝无执轻飘飘扫了她一眼,不容置喙:“带着,羊脂玉养人,菩提辟邪避凶。”

“正适合你。”

温幸妤有心还想拒绝,抬眼撞上青年不虞的目光。

她咽下要出口的话,轻声道谢:“谢谢您。”

等后面有机会,她偷偷还回去便是。这手串看着起码上千两,决计不能收。

*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路上雪色渐消,春风携着绿意洒便天地。山野间草木复苏,枝间新绿重重,有红蕾点缀其间,一派生机。

由于刚出门的几天都下雪,道路难行,半个月了,还有三分一的路才能到汴京。

本以为后面的会行快些,哪知又遇疾风骤雨,车轮还莫名坏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已入夜,祝无执便让人推车到路过的荒寺,准备躲雨休整一夜,次日修好车轮再出发。

随行的仆人把木箱皆抬入寺内,剩下的物件以油布覆盖,用来遮雨防水。

温幸妤帮着婢女燃起两个炭盆,简单清理地面,又拿出棉被铺着,好方便众人取暖歇息。

折腾完这些,夜色深深。

她裹着被子,抱膝坐在炭盆跟前,透过破漏的格子窗,望向漆黑的夜幕。

初春天气,雨夜寒凉,潮湿冰冷的风丝丝缕缕渗入门扉窗缝,哪怕燃着炭盆,也难驱冷气。

她侧头看去,昏暗烛火中,青年一身玄色大氅,支着条腿靠在墙边,双目轻阖,怀里抱着剑,似乎并不觉得冷。

犹豫了片刻,她对静月道:“给他盖条被子吧,会着凉。”

静月称是,从箱笼里取了条干净的锦被,走到祝无执跟前。

见主子似乎睡着了,她不敢打扰,准备悄悄把被子盖上去。

被子还未落下,青年徒然睁眼,乌沉的凤眼冰冷刺骨。

静月手一抖,呐呐道:“夫人怕您着凉,叫我来给你送被子。”

闻言,祝无执的视线落在温幸妤身上。

炭盆明灭的亮光笼着她清秀的面容,莹润如玉。

他面色稍霁,转头对静月淡声道:“嗯。”

门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温幸妤坐在炭盆边,缓缓有了困意。

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头顶瓦片传来异响。

似雨水敲瓦之声,似乎又不太像。

她揉了揉眼睛,正欲抬头看去,变故猝生。

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冷雨夹着寒冷灌入,几支蜡烛忽灭,周遭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