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第2/2页)

“母亲怎么了?”刘钦握住她的手。

李氏一惊回神,回握住他,“皇儿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娘也就不多说什么,只要你万事多一分小心,天塌不下来。”

刘钦应道:“是。”

让他这么一岔,李氏险些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过一阵才重新想起,瞪他一眼,“差点又让你糊弄过去。打仗这事娘不懂,可也知道既然他狄庆现在还在长安,一时半会打不起来,你现在就赶紧选好人,什么也不耽误。”

刘钦看她一阵,在椅子间坐得直了,忽然道:“儿子不打算立后了。”

好半天,李氏才问:“什么?”

“儿子现在、以后都不准备立后,也不选什么秀女。”刘钦正色,“母亲也知道,我和陆宁远相好,心里容不下别人,也不做这种让人伤心的事。”

“不立皇后是坏规矩,但也不是没有先例,远的始皇帝不说,往近了也有唐朝那么多的皇帝。有他们在前面打样子,朝臣有什么议论,无非打打嘴仗。国家多务,马上又要打大仗,要有不长眼的揪着这事不放,我只能送他出京。至于子嗣——”

看刘钦神情,绝不是在说玩笑话,“安庆王禁足的时候,我将他的那几个儿子召进宫看了看,今年过年时候的家宴,也对其他几个兄长的子嗣考察了一番。有几个年纪既小,又还算聪慧,等之后接进宫里好好培养,便和我自己所出没什么分别。”

李氏一惊非小,面孔渐渐白了,忽然腾地站起,指着他道:“你……你……”

对她的反应,刘钦事先有所预计,不敢在这时迎上前去扶她,只硬着头皮也站起来,在原地不动。

“你……你昏头了么?那些都不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不用她多说,她与刘钦都完完全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刘钦刻意放低了声音,免得进一步激化事态,“非我所出,却也是刘氏血脉,只要有储君之器,能兴我大雍社稷以继我业的,也没什么不可。”

李氏真正惊得呆了,喃喃道:“那姓陆的瘸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让你一而再、再而三……更甚至……”

刘钦轻轻皱了皱眉,“和他没有关系,儿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上一个,也就再不看其他人了,不是陆宁远,换成别人,我也不会立后。”他犹豫片刻,终于说出,“母亲难道没想过,要父皇只爱自己一个么?”

李氏收回了手,正在抚胸,闻言忽地顿住动作。

“儿子小时候,就常常看母亲对着镜子哭泣,盼望父皇能来,又不想他去别人那里。我不懂父皇为什么让你这样伤心,我想将来我有妻子,绝不这样磋磨她。”

“我这样做,别人不懂,母亲当是明白的吧!”刘钦上前扶住了她,带着她慢慢坐回椅子上面,“儿子不做伤心人,也不做让人伤心的那个。真有一天,万一陆宁远不幸,我要娶妻生子,也只选一个立为皇后,宫里不会再有别人。”

李氏心中糊涂了。无论她之前是惊愕、是恼恨、还是大怒,刘钦忽然提到了她,这一切都像开了个口子,滚滚地散了出去。

那些流泪的时光已经离她远了,现在她叱刘崇,如叱婴儿,但曾经流下的眼泪还在某个地方,推开那扇门,它们不是涌出来,而是静静地在地上流淌。

是啊,虽然早已经过去,过去了那么久,可她那时是那样伤心、那样嫉恨、那样失望,种种心绪,又能和谁去说?

谁曾想她的幼子,睁着那两只懵懵懂懂的眼睛,竟然把它们全都看了去,怀抱了它二十年,在今天……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吐了出来!

他成全不了她,却能成全另一个人,现在她要拦在中间么?

刘钦见她神色松动,又道:“还有一事……儿子不知当不当说。”

李氏回神,“你这样说,就是非说不可,做什么还要发此一问?”语气不算太好。

刘钦还是继续道:“母亲之前传见陆宁远,具体说了什么,陆宁远没和我说,可我也能猜出大概。”

他顿了一顿,似在措辞,“母亲知道,陆宁远失怙失恃,只有个哥哥,也死了,不像儿子这般。世上就他自己一个,纵然儿子万般对他不住,他也……他也没父母能找儿子过去当面说些什么,不管什么,只有他自己生受了。”

“我有母亲疼我爱我,可他……说这些没有指责母亲的意思,只是他是儿子选定的人,有万般不是,母亲只管找我来说。”

李氏打量了他半晌,最后“哼”了一声。她和刘钦一样,都是心强的人,这般反应就算默认了。

刘钦了却一桩心事,身上霍然一松,这才扶着母亲坐回到旁边的椅子上面。

李氏没有挥开他,整整心神,背过脸去拿布绢轻轻擦了什么,转回来问:“你和娘说说,陆宁远到底是好在什么地方,让你非他不可?”

这问题刘钦也问过自己,可没像今天这样到非答出来不可的地步。他怔了一怔,想要开口,又顿住了,沉思半晌,终于摇头道:“他没有什么特殊的。”

“可世上也没人比得上他。儿子今生是非他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