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都赖下流胚子。……(第2/2页)

他提起朱笔,笔尖在砚台里慢慢搅动,像在搅拌一池鲜血,“抗旨不遵,贻误国事——”

“满门抄斩。”

徐公公浑身一颤,跪地磕头:“陛下三思啊!”

元琢置之不理,现在才发觉,顾怀玉的脾气是真的好,能忍那老狐狸那么多年。

他连十天都忍不了。

他随手把朱批扔给徐公公,冷冷道:“送去刑部,明日午门问斩。”

徐公公哆哆嗦嗦地捧起奏折,正要起身,元琢忽然又叫住他,幽幽开口:“董太师和秦子衿...近日如何?”

徐公公一脸苦色,心里把顾怀玉的名字念了一百遍,“董太师他们……这几日过得,实在不大顺利。”

“那些武官,简直像脱缰的野马,动辄带着亲兵堵在董太师家门口,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上回闹到半夜,竟把太师的胡子都剪了,连头发也被拔去一撮……惨不忍睹啊。”

“秦大人就更惨了,自从百姓知道是他参倒了相爷,每日门前都有人泼粪、丢臭鸡蛋,还在墙上画乌龟骂他。”

“前几天三更半夜,有人潜进秦府纵火,差点把人活活烧死,幸好侍从发现得早,才捡回一条命……到底是百姓干的,还是武官闹的,现在都查不清了。”

“现在董太师、秦大人,还有清流那几位大人,家都不敢回,全窝在衙门里,连门都不敢出。”

“秦大人更是……连白天都不敢上街。”

徐公公说到这里,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这还是皇城吗?比起顾怀玉在的时候,仿佛一夜之间变了天。

元琢眉梢微动,莫名愉快地笑了几声。

徐公公咽了口唾沫,重重地一叩首,“陛下,老奴斗胆多嘴一句,您……可打算什么时候把顾相请回来?”

朱笔在奏折上悬停,墨汁滴落成一个小小的黑洞。

元琢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朕为何要请怀玉哥哥回来?”

大宸离不得顾怀玉,可离了大宸的顾怀玉……

不必再彻夜批阅这些奏章,不必再为那些蛀虫劳心伤神。

终于可以好好养病。

徐公公抬头哀求:“陛下要为江山社稷着想啊!再不请回顾相,真要出大事了!”

“滚。”

轻飘飘一个字落下,徐公公万般无奈地叩头退下。

户部崔尚书满门抄斩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在朝堂。

一品大员,说杀就杀。

皇帝失心疯了。

这个念头在所有官员心头炸开,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今日是崔尚书,明日又会是谁?

当夜,五部的尚书、寺卿寺丞十多位大员齐聚沈浚府邸。

“沈大人!”

刑部尚书抓着沈浚的袖子,脸色惨白,“顾相得救救我们啊!”

“沈大人,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请顾相回来救救大家吧……”

沈浚慢条斯理地抿着茶,等他们哭嚎够了,才叹息一声:“诸位大人,顾相如今归隐山林,沈某也无能为力啊。”

“可您是顾相心腹!”有人干脆扑通跪下,“只有沈大人能递上话!”

沈浚目光扫过这群往日趾高气扬的权贵,如今一个个如丧家之犬。

时机已然成熟。

他放下茶盏,瓷器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罢了。”

“明日沈某正要去探望顾相,诸位若是有心……”

话未说完,满堂官员已争先恐后地嚷起来:“同去!同去!”

夜色沉沉,山间别苑静谧无声。

这几日顾怀玉一直在练弓箭。

裴靖逸特意给他做了一把小木弓,力道轻巧,他不必费多少力气就能拉开,倒成了闲暇时的消遣。

每日晨起或傍晚,他总要练上一会儿,权当是舒展筋骨。

他的身体比从前好了太多。

如今正值初春,山中寒气未散,别苑不比相府的地龙暖阁,夜里仍有些冷意。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在浴房里烧一盆炭,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虽仍比不上寻常青年的体魄,可比起从前那副动不动就咳血的病弱身子,已是天壤之别。

他知足了。

顾怀玉懒懒散散地趴在浴盆边缘,他伸手从一旁小匣子里取出一张纸条,指尖沾了水,轻轻一抖,展开‘谛听’的密报。

——京城的乱象,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混乱几分。

他正在想应对的法子,窗格上忽然映出一道高大的黑影。

裴靖逸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夜里寒气重,炭火可还够?要不要添些?”

顾怀玉瞥了一眼浴盆旁烧得正旺的炭盆,“不用。”

门外静了一瞬。

随即裴靖逸又压着嗓子问:“不用?那要不要我给您按肩?”

若是先前,顾怀玉还当他是“官瘾大发”,现在哪能不知他发的什么瘾?

见他不说话,裴靖逸便得寸进尺地要推门,“我要进门了。”

顾怀玉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你敢进门,我剁了你的狗鞭。”

裴靖逸在窗格上投下的影子更深,仿佛是疑惑地向前探身子,“嗯?您怎么知道我的是一根狗鞭?”

顾怀玉发现他比先前更爱占口头便宜了,眉头微微一挑,“滚远点。”

出乎意料的是,裴靖逸这次竟没再纠缠,脚步声干脆利落地退开,隔着十步远的距离,声音清晰传来:“好,我就在这儿守着。”

倒是比从前听话了。

顾怀玉靠回浴盆边缘,温热的水流漫过清瘦的肩颈,热气熨得他肌肤泛出湿湿的粉润。

他闭了闭眼,往脸上泼了一掬水,真敢让裴靖逸进来,说不定还真要“抚箫”了。

这个念头刚起,他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想起裴靖逸那双骨节清晰的手——粗粝、宽厚、满是硬茧。

他缓缓地垂眸,水面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清秀干净,若是在那只手中…

顾怀玉眉头倏地拧紧,全都赖裴靖逸整天在他耳边问个没完,否则他怎么会有这种下流的念头?

他闭眼仰头,后脑抵在浴盆边缘,试图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可越是压抑,那些画面反而越发清晰,只布满茧子的手会如何动作?是粗暴还是温柔?那些粗糙的茧子磨过时……

“哗啦”一声水响。

顾怀玉眼也不睁,身体清晰的反应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沉了沉身子,将自己往水里埋的更深一些,耳后的粉越洇越深,他一咬下唇没好气地骂:

“下流胚子,净会乱我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