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终局(二)(第4/5页)
就连最后可以容纳他存在的、位于游轮船长室那枚大脑,都随着他的干扰被破坏。
如果不借助“绅士”已经死去的身体、不遵循某种条件、他就永远也无法现身!!
刹那间,灵光陡至。
他嘶声道:“位置在他的脖子上,在被林青攻击的那片区域——”
明明任何级别的致命伤都能痊愈,但喉咙上的狰狞伤疤却始终存在,而在福康综合医院之中,被林青用手术刀狠狠划开喉咙的那一次,那是唯一一次张云生失去意识。
“……好,我明白了。”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黄毛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在睁眼的瞬间,惨叫声无法克制地从喉咙中涌出,睁眼不过一瞬,他的眼白、虹膜、瞳孔,都已经完全变成血一般的鲜红——之前在福康综合医院里,他就已经几乎无法睁眼,这一次,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几乎已经费尽了他全部的意志力!!
眼珠化作血水,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一点点融化,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但即便如此,黄毛强咬牙关,始终没有再度将双眼闭合,而是强撑着将视线投注于不远处那道熟悉身影的身上。
曾经,那具身体最初的主人,在游轮上试图剜下他的双眼,告诉他,这是“他身上唯一有用的东西”——而这一次,他凭借自己的意志,用已经异化的视线在对方死去的尸体上逡巡,寻找着彻底杀死对方的唯一方式。
似乎意识到了危险,张云生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度阴沉,他抬起头,举目望向头顶湖面深处的血红的天空,嘴唇嗫动,喃喃低语。
下一秒,地面开始震动。
“轰!”
地面向下沉陷。
温简言一怔,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些黄铜像上。
四周已经庞然如山的黄铜菩萨像,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继续增长。
那些以人类欲望为食的黄铜面孔。
它为巫镇中的居民带来离开黑暗的解法——它为小区中的人们带来愿望满足的手段——它为他和其他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他们最渴望的梦境。
黄铜像再次变大。
下方的地面无法承受,龟裂开来。
“呃——!”巫烛的身形一震,金色的双瞳中,瞳孔细窄缩成一线,喉咙中溢出一声闷哼。
“轰!!”
又是一声。
菩萨像扩张数丈。
当啷。
头顶黑暗的虚空中,传来令人心悸的金属碰撞声,崭新的黄铜锁链从上方降下,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力度,短短几秒,就再一次穿透了巫烛的肩胛、胸腹、肋骨。
滴答,滴答。
金色的鲜血从他的身体中涌出,四周的一切都在疯狂震动。
不远处,张云生已然开始从渐渐虚弱的黑暗中挣脱。
温简言猛地扭过头,不知何时已经被匕首穿透的手死死攥住巫烛的手臂,尚未痊愈的伤口崩裂来看,滚烫粘稠的鲜血涌出,落在他的皮肤上,为他注入最后的力量。
他双目如烈火,声音嘶哑,几乎已经听不出本音:
“带他一起进圆里!!!”
——为什么刚才你始终不敢踏入圆心?
——张云生,失去存在的梦魇傀儡,言听计从的罪恶代行者,你的欲望是什么?
在巫烛被锁链拉回圆心的瞬间,四周的黑暗同样将张云生绞死,将他生生拖入黄铜菩萨像的注视之下!!!
“不,不——!!!”
张云生表情扭曲。
可是,在进入圆心的瞬间,他的挣扎却忽然停止了,似乎被某种来自过去的幽灵捆住了手脚。
“我、找到……”杨凡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他踉跄两步,“是……刀……在喉咙……最深处——第五节 和,第六节颈椎……下方——”
黑暗撕开他喉咙上的创口,可下方的身体却仍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哪怕是以这样非人的力量,都只能在他挤压蠕动着的血肉中艰难地寸进,一点点地找寻、摸索着。
“左……再往左……”
杨凡抬着头,两个眼眶中盛着淌也淌不尽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淌下,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声音断续。
“继续……向下……”
“……再向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左边——”
“对。”
终于,那张被血浸透的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眼眶里淌尽了最后一滴鲜血,只剩下空空如也的两个窟窿,气若游丝:
“没错,就是这里。”
一柄形状怪异的刀被剜了出来。
那正是绅士曾经过来终结自己性命的刀刃——他用它屠戮了无数主播的性命,将他们制成了道具,而他自己的身体……也意外地被这一存在制造成了最后的容器。
黑暗抓住了它,将它丢出了圆心。
当啷!
刀重重坠在地上,叮当落入远处。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远处,圆心深处,张云生的面目狰狞,他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居然硬生生从黄铜菩萨的欲望梦境,以及旧神所控制的黑暗中一齐挣脱。
他踉踉跄跄上前,扑向前方。
可是,在他来得及来做些什么之前——
咔。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细响,像是身体被按下了暂停键。
张云生的步伐停住,再也无法向前半步。
他的表情早已失去了镇静,转而在震惊、骇然、和难以置信上定格,眼珠在眼眶中缓缓地转动一瞬,然后定定落在了距离自己数步之遥的人类身上。
那个曾经那么瘦小、那么脆弱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现在这个高挑美丽的青年,他改变的太多,令人几乎难以将他和那个被丢进狗笼里的可怜小鬼联系起来。
在他的惊骇不已的注视之下,对方缓缓地,一点点地抬起眼。
那双眸深处激荡着浓烈疯狂的情绪,目光和他记忆中几乎如出一辙,像是从时光的尽头回望过来——如雪般明亮,如刀般摄人——几乎像是那一场烧尽罪恶,烧尽他躯体的烈火的化身。
在那一瞬间,两道身影似乎再次重合。
曾经,那个小孩就是这样望着他,森然的瞳孔深处倒映着跳跃的橘红色烈焰,向着地面上的尸油丢下了燃烧的火苗。
现在,青年带着同样的目光,浑身浴血地站在他的面前,用一只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手紧握着着匕首,泛白的指尖寸寸收紧,而匕首的尖端,深深嵌入那连接着自己身体和灵魂的唯一媒介深处。
张云生只觉一股冷意直窜上心头。
刹那间,他似乎再一次回到十几年前——再一次被投入了那一场令他皮焦骨烂,备受折磨的大火——自那以后,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他的身体灵魂都受烈火折磨,最后不得不断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