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今天家里只有老爸一个人,老婆女儿都出门了。

老爸脸色非常不好,一看就是压着火,也没像以往那样,叫他到茶室喝茶,水都没给倒一杯。

邹飏也没所谓,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刚在对街买的咖啡。

“以后过来自己一个人就行,”老爸说,“非要带人提前说一声,起码的规矩和礼貌都没有了吗。”

“也不能全怪我,”邹飏喝了口咖啡,“养子不教,父之过。”

樊均转头看了他一眼。

老爸冷笑了一声:“我看教得挺好,张嘴就来,不知道这是谁教的。”

“那肯定不是我妈,毕竟脑子空空,干嘛嘛不行。”邹飏说。

“你也不用跟我呛,”老爸说,“你不愿意我管你,我也不想多管,你……”

“这算呛吗?”邹飏笑了,“可能我从小被拎到小区花园展览次数太多了,阈值有点儿高。”

“够了,”老爸皱了皱眉,“大过年的,你是来找不痛快的吗?”

“差不多……那出于起码的规矩和礼貌,现在提前跟您说一下,”邹飏喝了口咖啡,“以后我过来都是两个人。”

老爸看着他。

“认识一下,这樊均,”邹飏指了指旁边坐着的樊均,“你之前其实就见过,这我爸,邹总,按他自己谦虚的说法,做点儿书画小生意。”

老爸还是没说话,视线在他和樊均脸上扫了几轮,眼神复杂。

樊均也没出声,沉默地靠在沙发里。

“这月底我们就开学了,”邹飏按协议的要求跟老爸汇报自己的学习生活情况,“下月考教资,别的就没什么了。”

“毕业打算进学校吗?”老爸转身进了茶室,转了一圈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个红包,扔到了茶几上。

邹飏看了一眼红包,没拿也没说话。

扔这个动作无疑是故意的,但这个距离不知道是准头不够还是故意,总之邹飏想拿这个红包,得起身够一下才能拿到。

“压岁钱,”老爸说,“我说过,一直到工作之前都有,你哥你姐他们……”

樊均动了动,伸手从外套兜里拿出了一个半尺长的小圆筒,前倾过身体,用这个圆筒往红包上一点,再往回一勾,把红包扒拉到了自己面前,拿了起来。

邹飏没忍住挑了一下眉毛,都顾不上看老爸的脸色了,低声问了一句:“这什么东西?”

“激光手电筒,”樊均打开开关,一个小红点落在了茶几上,“店里给人指东西的时候用的,有些放得高……”

“邹飏。”老爸有些压不住火,声音都提高了一些。

“嗯。”邹飏应了一声,看向老爸。

余光里他看到樊均把红包放进了自己兜里。

感觉老爸震惊的视线都快震成波浪号了,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人。

邹飏知道樊均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人,但因为这种状态着实不常见,每次看到都还是会觉得很稀奇。

“工作的事要多考虑,教资考了就考了,”老爸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他,“但这个不是唯一选择,你当初报师大我就是不同意的……”

“师大是我当初最好的选择。”邹飏也看着他。

老爸沉默了几秒,结束了话题:“总之你要谨慎。”

拜年,汇报,听训,拿压岁钱,流程只差最后一步就走完了。

“会的,”邹飏说,“生活费还是微信转我吧。”

老爸盯了他一会儿,拿出了手机。

听到手机提示音一响,邹飏就站了起来:“谢谢,那我们走了。”

出门的时候老爸没有送,只是坐在椅子上,眼睛都没再看他俩。

邹飏关上门过去按了电梯之后冲樊均伸手:“多少,数了没?”

“当面数不太好吧。”樊均拿出红包放到他手上。

“你都当面那么拿了,还差这一下?”邹飏先捏了捏,“比去年少了至少一半,父子情真是经不住时间啊。”

“去年多少?”樊均笑了笑。

“六千。”邹飏搓开红包口子,把钱抽了出来数了数,果然,三千。

“做得这么明显,”樊均走进电梯,“都不如何川大气。”

邹飏也走进电梯,轻轻叹了口气,靠着轿厢:“花钱买孝子嘛,孝子没了,钱自然也就没了。”

樊均笑笑。

“你刚给他气着了。”邹飏勾勾嘴角。

“我不喜欢你爸。”樊均说。

“只是不喜欢吗?”邹飏问。

“我讨厌你爸。”樊均修正了一下说法。

“对,”邹飏笑了,“真诚一点儿。”

他俩刚才就把车停在了老爸那辆被砸了玻璃的车旁边,现在邹飏才有心情看了看,玻璃肯定是换了,不过似乎车上的监控也换了。

“走吧,”樊均看了一眼手机,“你跟刘文瑞约的几点?”

“早呢,11点。”邹飏上了车。

“先去一趟……”樊均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这里。”

“干嘛?”邹飏看了一眼,导航上定位的地址是他和宿舍那几个逛街的必去之地,上回碰到老爸一家的商业街。

“帮何老板去他另一个店里拿点儿东西。”樊均说,“刚发给我的。”

“你今天休息!”邹飏喊,“你刚还夸他呢,老板都一个德性不管大小。”

“他也不急,让晚上拿回店里就行。”樊均笑笑。

“那非让你拿,叫个闪送不行吗。”邹飏系上安全带。

“闪送要钱。”樊均发动了车子。

其实今天邹飏的计划里只有来拿钱和跟刘文瑞碰个头两件事,别的时间干什么都行。

跟樊均去帮何川拿点儿东西也没所谓,到那边儿还能逛一会儿。

除了这辆破皮卡坐着不怎么舒服,别的一切都很愉快。

“你平时是不是经常也这么跑?”邹飏问。

“嗯,”樊均点头,“大件儿的东西得给人家送货。”

“现在总在外面这么跑,”邹飏偏过头靠着,“适应吗?”

“基本没什么问题,”樊均笑笑,“人太多太闹的话,有时候就……还是不太行,会慌。”

“嗯。”邹飏应了一声,盯着他的脸。

樊均眼角下的疤跟上回在医院时看到的不太一样了,面积缩小了一些,但已经变成了颜色稍深的正式的疤,不会消失的那种。

就像樊均身上那些暗色的伤痕一样,是他一路的经历。

不过眼角这一块,是结束。

车停下等红灯的时候,樊均转过头看着他:“嗯?”

“你这些疤,”邹飏伸出手,指尖在他鼻梁前停下,“我一直想认真摸一下。”

“什么怪癖吗?”樊均问。

邹飏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