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页)

姬寅礼就这般无声望了会,而后端盏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桌的公孙桓看着殿下连饮三杯过后,就扔了酒盏,半倚扶手以折扇抵额,似面上有所沉郁,不由张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觉此时此景说什么都抚慰不了对方内心的隐痛,也就干脆沉默下来。

此时,公孙桓还只当是月圆人团圆之日,殿下忆起往昔方才心中不好受。毕竟来之前,殿下的心情还算尚好,为了一睹京中十五中秋之夜的盛况,体验隆重节日的欢腾喜庆,出宫前殿下紫袍金带的穿戴一新不说,手里还特意选了把青玉骨扇握着,整个人既有凤表龙姿的尊贵,又不失风流倜傥的潇洒。

当时他还与殿下玩笑,让其此番外出千万当心,莫要迷倒一众京中闺秀而惹了番风流债回来。说完,两人还相视大笑了番,当时殿下的心情也算愉悦。

也就是登上玉京楼后,大抵是眼见月愈发圆,楼下百姓扶老携幼也都是一家团圆,殿下才渐渐沉寂,周身气息也渐有压抑之态。

他暗叹口气,毕竟涉及到宫闱,身为臣属他自是不好开口。逝者已矣,但愿殿下能慢慢释怀罢。

只是公孙桓怕是不知,他的主子此刻想的却是旁的事。

姬寅礼现在只要一闭眼,脑中浮现的就会是那人怀抱幼子的画面。这样的画面令他凌乱,难堪,自厌又无端的暴躁,内心瞬息间乍然腾起过千万种不妙的念头。

其实早在那一家子进长街不久,他就远远的望见了,明明相隔那般远,明明熙熙攘攘的长街人潮涌动,亦明明入目的不过是再模糊不过的几些人影,但他偏偏有种微妙的感觉,就是他们。

待那一家人走近,他望着那个怀抱幼子之人,宛如个羽翼未丰却仍展翅的雏鹰,用那单薄瘦弱的身躯,小心在后面护着一家子老小女眷,只觉在那一刻,好似有盆冷水向他兜头浇来。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对方有妻有子是个男子,对方养老养小是家里的顶梁。

来时的迫切,于此情此景,皆化作了无比的难堪。

他甚至都不敢去细究,来时的他是存着何样的心情来的,又是存着何种见不得人的龌龊想法来的。

此时长街里响起了敲锣声,锣声三长两短,预示着燃放孔明灯的时辰到了。

姬寅礼起身立于窗前,手背拂开被风扫来的轻纱,眸光垂落再次望向楼阙之下。

但见高楼之下,一身襕衫的探花郎已经开始招呼家人们过来。他看见对方抱过母亲怀里的垂髻小儿,顺势低头亲了亲小儿的脸蛋,而后指挥常随将孔明灯提过来,接着又耐心指点妹妹如何点燃灯内的蜡烛。

很快,万千孔明灯自长街徐徐升起。

夜幕之下,星星点点的烛火,好似繁星升苍穹,又似萤火奔皓月。

姬寅礼的目光自楼阙下,探花郎仰起的脸上,缓慢移向那盏三面环画的孔明灯上。孔明灯随着夜风飘飘荡荡,越来越高,飘至九层楼阙上时,竟不偏不倚的飘到他的正对面。

三面环画的灯罩,唯独面向他的那面是字。

上面书着八个字,阖家安康,岁岁欢愉。

其上字迹清隽有力,气韵生动,独具风骨。

他看了很久,直至那盏灯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方移开了目光。

楼下不知那人妹妹怎么了,又跺脚又不依不饶的,直待被她哥哥好生哄劝了一番,似有承诺了什么,这方又喜笑颜开起来。

姬寅礼没有再看,敛下眉目,转身下楼时,声音不带起伏,“走罢,回宫。”

玉京楼的第二层临窗处,也有人一直在望着楼下。

袁妙妙捂着胸口,双眼通红的望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幕。

在见到昭郎微微侧过脸不知与旁边妻子轻柔说了什么时,她到底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昭郎会带着一家人过来赏月,所以今年她死缠硬磨的央求父亲给她在玉京楼订了个位子,哪怕只是隔空望上昭郎一眼,亦心满意足。

她倒是想过去与昭郎一起赏月,可是她用什么身份以什么立场过去呢?昭郎携妻抱子,周围还有母亲妹妹,一家子阖乐的时候,她要硬邦邦的凑上去,是要当个笑话吗。

可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昭郎与那个女人相携站在一起,又是何其难啊!

正当她死攥着手心,忍了又忍之时,她突然发现,那个幺娘竟带着稚鱼去了旁边不远的首饰铺。

袁妙妙想也不想的,直接转身冲下楼,俏脸含煞的朝首饰铺直奔而去。

今日她一定要好好问问这个女人,究竟用了何种狐媚手段,截胡了她的昭郎!

陈今昭嘱咐长庚仔细跟着幺娘她们后,就继续与鹿衡玉他们俩大谈特谈有关月宫的各类传说,所以一时也没注意到玉京楼这边的情况。

鹿衡玉一边吃零嘴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吃得有些渴了,就让常随将番瓜拿来切了,一人一块的分下去。

“继续说啊陈今昭,我听得起劲呢。”

“哎呀不急,等我吃完番瓜再说。”她刚说了那么多话,当她不渴吗?

陈今昭压根不理会鹿衡玉的催促,又拿过块番瓜吃过后,才悠悠道,“话说,这月宫之中有面月宫镜,这面镜子可不是普通的铜镜,它是可以照见凡尘的人间百态的。与西王母的乾坤镜有些相似,但却没乾坤镜降妖除魔的能力。”

鹿衡玉听得入神,道:“还有这般神奇之物?”

“那是自然。”陈今昭回忆了番那些她从前不知从哪听来的传说,又补充了句,“月宫里除了嫦娥玉兔,还有掌管人间姻缘的月宫仙子。一般来说,这月宫镜都是月宫仙子来用,只要她拿镜子往凡间一照,你等红鸾线动没动,她都一清二楚。”

沈砚本来是一直默默听着,闻言终于忍受不了插嘴道,“掌控姻缘的不是月老吗?况且,为何我从未听闻过什么月宫镜?”

陈今昭不在意的挥手,“世间传说何其多也,沈兄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况且既有月老,谁说就不能有月老的徒弟呢?既有乾坤镜,又为何不能有月宫镜?”

这番话强词夺理,却有好似有些道理。

沈砚想了又想,还是想挣扎辩驳一番,可还没等他开口,首饰铺方向就陡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是稚鱼的声音!

随之而起的是长庚惊慌的喊声:“少爷快过来!少爷!”

早在听见稚鱼尖叫时,陈今昭就脸色大变,直接转身冲了过去。

沈砚与鹿衡玉也变了脸色,嘱咐常随们在原地守着陈母与呈安,而后也疾步匆匆的跑过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