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身后殿门一关,整个大殿更静了。
刚才还对殿外暴喝之人,此刻坐在案前笑看着她,和颜悦色的招手,“来,你来。”
对方一反常态的模样反而令陈今昭更怕。她虚着脚步履紊乱的近前,殿内光线明明很足,但她此时却只觉不见天日,恐慌至极。
“殿下。”
止步在御案前,她强自镇定的唤了声。
面前之人慵倚在御座上,依旧笑看着她,似不见怒,可满地撕裂的碎帛与纸屑、以及案面斜插的匕首,无疑昭示着其情绪绝非此时表现出来的平静。
陈今昭盯着脚下的纸屑,惊疑不定。
正在她有几分怀疑,想定睛去看清其上字迹时,突闻御座那人的招呼声,“近前一步。”
她忙敛神,小心上前一步。
姬寅礼叉腿坐着,仰靠着椅背笑看着她。
“再近前半步,让我好好看看。”
那似带狎戏的语气入耳,刹那让她面色微僵,浑身紧绷。
见她立在原地不动,他不怒斥也不催促,就这般直视着她,直待对方承受不住他目光威迫,僵直着腿朝他走近半步。
姬寅礼漆黑的眼眸极深,他掀着眼皮放肆的将人打量,从那蕴秀动人的眉眼到琼脂凝香的唇瓣。回京后养了两月,肤色早已养了回来,此刻刚洗过的脸还清润着,被殿内明亮光线映照的宛如白芍沾露,明珠光晕,比那上佳的美人图更让人心折。
“到底是京中富贵,养得出如此粉黛尤物。”
抬起指背轻抚那清润微凉的面颊,他慢沉的笑说道。嗓音带笑,但漆黑凤眸却不见天光,似挟雷霆之怒。
多么令人心折,似那清露中初绽的瑶草琪花,恨不能尽数采撷收入囊中,据为己有。
这样的尤物放在眼皮子底下两年,四哥焉能无动于衷。
想至此,他内心就有股说不出的邪火将他焚烧。为何老四如此笃定此人必定合他心意,那自是因为,他们姬家人的一些喜好,总有些一脉相承之处!
就似那……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瞬,不欲再去想,母妃被殉葬那日,赴京奔丧途中的老大,闻讯后为何会突然吐血暴亡。
重喘口气,他切齿冷笑,既然老四敢如斯笃定,那必定是对方对眼前之人已然喜欢的打紧。毕竟,老四当年可自诩众多兄弟中,他们二人脾性最为相像。
多么可笑!如斯可笑!可恨!
幼年他童言无忌时,对老四讥嘲的那句,“四哥平庸无奇,我怎会与他脾性相近!”就这句话,竟让对方记了这么多年。
如今眼前之人,就是老四迟来的报复。
他看着陈今昭,抚她脸颊的指背加重了力道。
看他现在为此人神魂颠倒的模样,地底下的老四大概会得意的笑罢,布了这么个局,总算报了昔年的嘲讽之仇。让他自扇嘴巴,不得不把昔日那话咽下去。
这一刻,他好似听见了老四于那份密信上的未尽之言一一你看看,我喜欢的,你可喜欢。你看看,你我兄弟多像。
陈今昭战战兢兢的垂首站着,听见他在笑,可笑声却如掺了毒般,听得人骇耳生惧。脸上抚的力道也越来越重,那有力的指骨恨不能刮下一层皮肉来,她面颊隐隐生痛,却也只能硬忍着不敢躲闪。
突然后颈被人扼住,随即强势的力道迫她趔趄近前,迫她朝御座弯下腰来。
姬寅礼倾身过去,滚烫的唇贴上她跳动的颈脉。
“陈今昭,你跟我说句实话。”灼息吐在她颈间,炙热的温度似要她灼烧殆尽,但他出口的语声却是冷的,说话间唇齿始终未离开她的颈脉,似一言不合就要咬断血管,将人皮肉撕碎。
嘴唇贴着颈肉,感受着那急促跳动的脉搏,他一字一句的笑着低语,“你说实话,上过旧主子的榻吗?”
轰!陈今昭眩晕了瞬。
她震惊的抬眼,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声音。
“殿下!断无此事啊殿下!”简直荒诞至极啊,她、她如何跟那平帝扯上这等关系!猛地记起脚边的纸屑,她满目惊疑,难道是平帝害她!
来不及细思,此刻她得赶紧解释,要第一时间撇开与平帝的关系。势位至尊的男人占有欲与自尊心极强,万不能让他认定她是平帝用来羞辱他的。
“殿下臣可以赌咒发誓,与平帝绝无君臣之外的干系!殿下若有不信,可以让人去查探,臣为官两载间,未曾受过平帝单独召见过一次!”
“若要偷偷行事,谁又能知?”
“殿下!请殿下信臣,臣与先帝绝无逾矩之私,唯有君臣之……”她猛地止声,忙又道,“况且臣入朝为官时,平帝恰生了重疾龙体有恙,未曾再入过后宫。”
姬寅礼将脸埋在她颈间,深深嗅着她那过魂摄魄的清幽淡香,轻笑,“你连这也知道?”
“臣也是听人说的……”
“不寻后宫妃,难道不会去寻前朝臣?”
说着,他突然起身,反手将她按倒在御座。
捏着她肩胛骨,他撑在她身上盯视着她,高大阴沉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陈今昭,孤不信你,一个字都不信!”
他阴翳的眸光撞进她颤栗的瞳仁中,惊得她眸光连连闪避。彻底撕去了那层平静温和的伪装,他看着她,审视着,凶狠的,怒容似万钧雷霆,恨不得将人撕烂了,撞碎了,亦恨不得将人生吞了事。
他该信吗,他能信吗?
以己度人,对方既能在他强权下乖乖由他百般纵情,那如何不能在旁人的逼迫下认命上榻辗转承欢!
对方那满身的软肋,他看的明白,老四难道看不明白?
随意拿捏一处,就足以让对方束手就擒,任人揉圆搓扁。
陈今昭,陈今昭!他胸口如遭撕扯,仅眼前一人就能让他心神俱裂,搅得他人生天翻地覆!
掌腹一把握住她的脸,他面容是骇人的阴鸷,声声发恨。
“老四允了你什么好处!”
“是不是他让你来勾引孤的!”
“你们有何密谋!是不是欲要让孤断子绝孙!”
“你与那老四,又有过几回!何时何地!”
掐着她的脸猛地抬高,他黑眸逼视着她,尖锐的刀般直刺她眸底,“你从实招来,我会从轻发落。胆敢虚言半字,孤这就送你上路!”
他说话的时候,盘踞颈间的刀痕凶狠抽动,宛如恶龙游动,随时能扑上去将人撕碎啮噬。
“殿下请息怒,莫要中了旁人的离间之计。”
陈今昭缩在御座上退无可退,被迫仰眸与他对视,抓紧在座背上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收紧。她强自镇定的说着,但背后全是岑岑冷汗。此际她遇到了平生未有之危局,若是应对不好,恐怕那案面上斜插的匕首,转瞬就会插入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