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华圣手把完脉出来,对殿外的人说起了里面人的脉象。
“脉象虽略显沉细,关脉稍浮,但好在脉势呼应有序,尚属和缓。问题不大,回头我开副调理身体的药,让她每日煎服。不足月余就能起效,不消三五月,保管将她身子调理的妥妥当当。”
“这么说那药她只用过一副?”
“据老朽诊脉确是如此,殿下尽管放心便是。”
姬寅礼心下大安,眸光忍不住朝殿内投望。
华圣手瞧对方眉梢眼角那关不住的春色,赶忙提醒,“殿下可急不得,少说得等人来了月信再说。
姬寅礼面色凝滞稍许,往他面上看去一眼。
华圣手见此模样,还以为是对方急不可耐,没那耐心去等。正待要说若是实在急得很,不妨用旁的方式解决,但没等话出口,却乍然听闻对方低沉着声发问。
“何为月信?”
华圣手一把长须差点被全数揪掉。
姬寅礼平淡视他一眼,面无表情,“西北战事频仍,这些年来是仗不够我打的,还是钱粮筹措不够我愁的。兵器不足从哪来,天灾人祸如何赈济,还有朝廷来的绊子如何应付等等事宜,每日睁眼,所有事情高山罩顶般而来,我还有那功夫去顾暇旁务?”
“对对对,殿下日理万机,无暇旁务是正理!”
华圣手忙不迭道,赶紧移目捋须,委婉的解释了何为女子天癸之象。猜得对方大抵对此方面全无所知,他索性就将女子发育的一些事宜,皆与他说了大概。
姬寅礼这方恍然记起,昔年在昭阳宫时,母妃每月的确是有几日总要卧榻不起。却避讳的很,年少时的他每每追问母妃可是生了病,都会被对方笑着打发出去。后来问伺候的姑姑,她们却掩唇窃笑,只说女子的事,待他长大了娶妇便知。那般打趣的话,还让当时的他甚是不自在。
打发刘顺送华圣手去旁的殿歇息,他立在庭院里仰望了会夜幕,就抬步出了十王府,朝着昭阳宫的方向踱步而去。
余光瞥见殿下离开,跟着刘顺前往偏殿方向去的华圣手,就放慢了步子,捋须笑呵呵问对方,“我听说殿下很是赏识这位陈大人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刘顺这会还沉浸在探花郎是女子的震惊中。
殿下与华圣手的那番话并未瞒他,当时他可就在旁竖耳听着呢。天知道,当他得知此事的那瞬,简直天灵盖都被震的要飞起!
“朝中的事情奴才哪能知晓。”听见华圣手的问话,他勉强回神,扯出抹惯常的谦卑笑来,“殿下慧眼识人,只要廷臣们公务办得好,自会赏识两分。”
华圣手睨了眼这位说话滴水不漏的太监,心道,装什么蒜呢。受赏识的廷臣难不成都入殿下的榻?那帷幔还遮的跟什么似的,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他要求观下面色,这刘顺还不肯扒拉开帷幔给他看呢。
“哦,殿下确是慧眼,识人呐。”
嚯,人长那模样,殿下那可不就是眼光毒辣嘛。
刘顺听着对方别有深意的呵呵笑声,只能陪着干笑两声。
华圣手见他嘴紧,就突然又好奇问他一句,“对了,先前你在外头急三火四的准备什么呢?老夫怎瞧着,那些器物好似是行医时有时会用上的。你用来作甚?”
刘顺脸上的笑都要僵硬,风干了。
华圣手捋须打量他,“莫非,你也好岐黄之术?甚善!正巧老夫想收一高徒,你不妨随我同去?”
刘顺苦笑告饶,“老神仙快莫要再打趣奴才了。”
华圣手乐呵呵一笑,摆摆手,进了偏殿歇息去了。
刘顺这才呼口气,无奈摇头。这老神仙瞧着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这说起话来却,却着实百无禁忌。陈今昭从睡梦中醒来,睁眼望着四周有些眼熟的床帐帷幔、枕衾绣纹,短暂反应过后,倏地撑坐起身。
第一时间摸向自身,身甲尤在,身上衣物完整无缺。
记起昏睡前的一幕,她惊慌的赶紧去查看自己的腰间束带,结扣仍在,是她原来的样式。
她还是不放心,若不是想对她做些什么,他迷晕她作甚?总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无缘无故罢!
但细细感受了番,除了唇舌与耳珠有些刺痛外,身体其他各处并未有异样之感。是对方突然有急事未来得及行事,还是对方存着其他打算?陈今昭揣度不出来,但心中总安定不下来,像是有什么不妙的事在她不知的时候已悄然发生。
“醒了吗?”
帷幔突然被人从外头掀开,清晨明亮的光线就闯入了这方昏暗的寝榻中。
陈今昭闻声仓皇的望向他,惊魂未定。
榻前的人单手握着帷幔,着了身赤色锦服,身姿挺括,面色随和。此刻他正低眸望着她,眸光从她微白的面上,移到她攥紧被褥的手上。
“是我刚吓着你了?那你先抚胸缓缓。”
重新放下了帷幔,他绕过屏风走到桌案前落座,朝外间吩咐了声,就放低了声道,“缓好后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榻内,陈今昭抬手用力揉了揉脸,平复下不安的情绪。
不管怎么说,昨夜相安无事,总归是件好事。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旁的,过会待听完他所言何事后,她索性就将事挑明了罢。左右横竖是一刀逃脱不掉,与其一天到晚担惊受怕,还不如就让这刀干脆些落下。
下定决心后,她内心反倒安定许多。
掀开帷幔刚想下榻,却惊见刘顺不知何时过来了,竟亲捧着盥洗用物在榻边候着。
陈今昭着实惊了一跳。
刘顺是殿下的贴身御用宫监,她如何使唤的了!
“大监您放那,我自己来就是!”
她急忙要去端金盆,对方反倒被她这动作惊着了。
“您可别折煞奴才了。”刘顺手脚灵活的躲过,赶紧将金盆搁置在盆架上,而后快手快脚的拧了帕子,低眼望着自个脚呈递过去,“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伺候您是奴才的福气。
陈今昭心神不宁的草草洗漱了番。
等刘顺端着盥洗用物躬身退下,她也来到了桌案前,对案前那人行礼,“请殿下安。”
姬寅礼抬手示意旁边位子,“过来坐。”
陈今昭谢过,微侧身端坐椅上。
“不知殿下是要与臣说何事?”
“昨夜惊着你了罢,确是孤不好,是孤任意妄行了些。”他并未直接言事,反倒先主动提起了昨夜之事,还亲自斟了杯安神茶,递给了她,“孤给你赔个不是。来,吃口压压惊。”
陈今昭忍着惊双手接过。
她倒不是觉得安神茶里有何猫腻,要真想对她做什么,昨夜他都就该做了。只是大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会主动提及昨夜他下药那不光彩的举动,甚至还斟茶朝她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