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2/3页)
指腹在她面颊上抚过两瞬,他眸中的情绪渐渐压下,收回了手,转而端过桌上放温的粥碗。
“忒不中用了些,就这样的身子骨,还要在屯田司那公务繁重的衙门做事。”另只手自然的拉过她到桌边坐下,他握着汤匙搅了搅粥羹,舀了勺递她唇边,“不如我调你去个轻省些的衙署。”
陈今昭听他此刻语气恢复如常,再观他面色也无异常,便知他气怒的那阵已经过去了。不由露了抹笑,出口的语气也松缓下来,“不了殿下,我习惯了在工部做事的日子,还不想换。”
他遂不再提,立她身前舀着粥羹,喂她一口一口吃下。
待粥羹用尽,他放下空碗后,就挽袖去了屋角的盆架前。
哗啦的水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高大的身躯站在盆架前,微微俯身拧过湿帕子,不急不缓擦着手脸。
陈今昭吃了一惊。他莫不是今夜还要在此留宿?
她忙不迭环顾四周,
光线昏暗,屋子也偏狭,又沉闷不大透气,他这般金尊玉贵之人,焉能住得惯?
“早些洗漱完上榻来。”
在她惊疑之时,就听他低沉着嗓音道了句。把湿帕扔回盆架,他转身就朝挨着里头墙壁放置的床榻上走去。
屋子逼仄,贴近墙壁放置的床榻也不大,半旧的青色床帐虚虚拢着这一方空间。
他没用三两步就来到了这方小榻前,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周,就单手撩起了虚掩低垂的床帐。
帐内被褥叠放整齐,枕畔搁着卷半开的书籍。
无论床帐还是帐内陈设,无不清新淡雅,如她人一般。锦被铺开那刹,极淡极幽的女儿香扑面来,将他整个人笼罩。
陈今昭心神不定的去洗漱。
一时在想隔壁的家人现在情形何,今个他来时又怎么跟她娘等人说的,一时又在想,他为何不回昭明殿,在这过夜让她好生别扭。
还有明早,要是他从永宁胡同出来,会不会被人瞧见?
“别想些没用的,快些洗漱完上来。”
榻间传来声音,陈今昭忙回了神。
端了盟洗用具去了外间,草草洗漱番后,她擦把脸长呼口气,就再次回了耳房。
昏暗封闭的帐内,两人同盖着锦被依偎躺下,呼吸声清晰可闻。
姬寅礼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她紧攥被角的手,声音里的情绪不明,“与我说会话罢。”
陈今昭察觉到枕边那人没有行事的打算,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主要是因为她这床榻是当时图便宜,买的半旧的,可经不得外力的磋磨。万一中途床塌了,那可真是要被传为笑料的。
“殿下想与我说什么?”
“唤我十五郎。”
帐内一下子静了。
陈今昭好一会才错愕的转过脸,看向面庞隐没在黑暗中的人。
“殿、殿下,……
“陈今昭,我不是你的殿下,而是你的郎君。”姬寅礼亦看向她,“你我是夫妻,不是吗?”
她察觉出他今夜情绪的不同。
像是掩埋在土里深层的东西,极欲破土而出。
在她怔愕犹疑之际,他似是已看透了她内心想法,吐字极慢道,“所以,你也不认可这层身份可对?昭明殿的那场三拜之礼,在你眼里是不作数的罢。”
陈今昭没有说些违心话来哄他。
她当日既已应过他要坦诚相待,那就说不出矫饰之言。
姬寅礼无声笑了下。
“大抵我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无罢。”
“你娘,你妹妹,表妹,朋友,甚至或许还有同僚,在你这里,哪个没排在我之前?”
“夜里孤衾寒枕时,我都很想召你过来问上一句,我究竟是你何人?你效力的主子、友人、知己、抑或其他?反正,不会是你枕边郎君。”
“不,我又哪里算得上你友人或知己,我哪里比得。”
“你友人赠你之物,你珍而重之,而我送你之物,你弃若敝履。由此可见,我于你而言,轻若鸿毛,可有可无!”
话落,他突然扣住她手腕,翻身倾覆而上。
黑暗中的目光似那蛰伏的兽,闪着危险的光芒。他沉沉吐息,目不转睛的视着她,咬字渐重。
“光明正大的名分、你的身子、你的心,三者你是一样不给了是吗?陈今昭,你可是要逼疯我!”
陈今昭变了脸色。
“殿下何出此言!”她不过身子吃不住,躲了他几次而已,缘何让他产生这般情绪。她不甚明白,却知道断不能容他再这般想下去,“我非是真的躲你,而是让自己缓些时日而已。殿下当明白的,我对殿下并未排斥之意!”
她看着压在身上之人,急切解释,“殿下送我之物,我又何曾不珍重?墨玉发簪我有没有日日戴着,殿下难道不知?”
“暖玉手镯为何能随手转赠旁人?”
“那,毕竟是女儿家佩戴的,我无法带出去的。稚鱼是我亲手养大的妹妹,非是外人,所以我想着与其东西落那生灰,不如给她带着。”
“我单独赠你之物,你便是毁了、砸了,也不得转赠旁人。”
“以后不会了,先前是我没想那么多。”
帐内的气氛有稍许缓和,不过他并未放开对她的桎梏。
姬寅礼朝下倾覆身躯,湿热的呼吸与她细微的气息交织,“莫要再躲我。你要是吃不消或不愿意,就与我争与我吵,就算扑打我都成,但不许再躲着我。”
她躲他,让他有种抓不住的惶乱迫切感。
他很怕自己失控下,会做出将人推远之事。
隐隐感知到他这番话下流露出的提醒之意,陈今昭微微绷紧了面容,正色点头,向他保证不会了。
松开了她的腕骨,他捧过她的脸低下头来,寻着她的唇瓣含住。她双手攀上他宽挺的肩背,闭了眸子,渐渐放软了身子。
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未行到底。
“早些歇着罢。待你精神养好些再说。”
他压着粗息在她唇上重啄了下,就翻身下来,仰面阖眸躺着平复着呼吸。
陈今昭没料到他会如此。
她轻轻偏过脸来看,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突然想起了一事,她撑坐起来,撩起床帐就要下榻。
“做什么去?”
“殿下稍等,我取一物过来。”
她穿好鞋下地,匆匆几步来到了书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小匣子里取出一个椴木雕刻而成的小像出来。
拿起小像刚要回榻,眼眸不期瞥见了书桌上摆放着的湖笔以及小木船模型摆件后,她刹那福至心灵,明白了他为何今夜会突然提及,在她内心不及她友人之类的话。
湖笔是沈砚当年送的赔礼,木船模型亦是沈砚当年送的弱冠礼。因为这两样都适合摆放在书桌上,所以她就此摆放下来,但看在他眼里,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