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跟他搭话的那个客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难道今年潍县中了四个进士?”

那懂行的客人面色震惊,但还是肯定的点头道:“必然是了,我得去潍县瞧瞧这热闹,一县之地,竟然同时出了四个进士,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呐!”

他从荷包里掏出银钱来扔在桌上,朝里面忙碌的店主人喊了一声“会账”,茶肆的主人瞧了一眼便笑着说:“您放在桌上尽管走便是。”

他便和茶肆主人摆摆手,起身去牵了自己栓在马棚里的老马,刚刚跟他搭话的同桌小伙追了上来,从马棚里解下一头大青驴,追着他说:“我也去,我也去,咱俩搭个伴吧!”

两人一块儿上路,便互通了姓名,那懂行的客人叫徐乙,年纪三十有余,东安府人,曾是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去年娶了一个脱籍的官伶为妻,便开始做行商生意养家糊口。

跟他搭话的小伙子年轻得很,怕是刚及冠的年纪,名叫何安,他是临安府人,家中在县城开了个布庄,主卖棉麻布匹,但也眼红人家绸布庄做的贵人生意利润更大,只是江州太远,他娘亲不放心他与他爹远行。

今年听到风声说东安府潍县有绸布卖,东安府近便,

他娘亲便打发他来探听情况,还给了他一张百两的银票,若是真的有绸布卖,让他定要带着货回家。

徐乙一听道了一声巧,原来他也是要去潍县买绸布的,他一个行商自然没本钱做那绸布生意,只是他新娶的娘子眼热人家穿着的玄紫绸衣,徐乙爱他娘子如珠似宝,了解一番后发现那潍县绸布单裁几尺便得近一两银子,可在潍县买整匹的绸布才三两银子,整匹的绸布能裁出做十身衣裳的料子来呢。

他心思活动,便在卖货的时候和一些穿着体面、付钱大方的客人们搭话,问他们想不想买那潍县有名的玄紫绸,一身料子只需五钱银子。

收到许多定金,他又把家里的小宅子抵押给了商行换得了些银子,凑够了近百两,忙赶来潍县买绸布。

听说这潍县的绸布极难买到,徐乙早就做好了在辛氏商行前排队数日的准备,不过现在还是追上去瞧热闹重要,四个进士老爷,这等大喜事百年难得一见。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拿到进士老爷家散的喜钱,到时候好好收起,将来与娘子生下孩儿,便可以挂在胸前保佑孩儿聪明伶俐。

他们一个骑着老马,一个骑着青驴,自然追不上那骑着壮年好马的官差,不过徐乙眼神好,远远的坠在后面也能看见远处的官差身影。

见那四个官差全进了潍县,直奔潍县县衙而去,两人好不容易追到了县衙外,何安问徐乙:“为何他们要进县衙?不是直接去进士老爷家报喜吗?”

徐乙摇摇头说:“县里出了进士老爷,也是教化有功的政绩嘛,定然要派上差役一道去恭贺。”

谁知从县衙出来的竟然还有县令本人,坐上了官轿跟着那四个官差一块儿出发,躲在远处的何安又问上了:“怎么县令大人也出来了?”

徐乙皱着眉思索,有些犹豫的说:“一般县令大人是不会跟着去的,除非中进士者与他有交情,或者名次极高?咱们快跟上去就知晓了!”

他们跟在后面,瞧见那群官差先去了一个挂着褚府的大宅院里,但那位县令老爷的轿帘都没有掀开,只有一个官差进了褚府的门,不一会儿后便腰间新挂了一个沉甸甸的大荷包走了出来。

之后便一路向山而行,到了黎山脚下,这回县令大人出了轿子,两名官差上去敲门报喜,一人说:“恭贺贵府杨继学老爷高中二甲第二十九名,赐进士出身。”

另一人高声喊道:“恭贺贵府杨怀德老爷高中今科榜眼,一甲第二名,赐进士及第!”

跟在后面的徐乙满脸不可置信,呐呐道:“竟然真的有人高中一甲。”

可榜眼都出来了,还有一个怀揣着喜报不曾动作的官差,那得是什么名次?

徐乙都顾不得留在杨府外候着杨府散喜钱,催着老马紧紧跟着官差和潍县县令,一路出了县城,过了清水镇的牌楼,许久终于瞧见了一个长河村的村牌。

这个叫做长河村的地方,竟然就是他们打听的可以买到绸布的地方,村子里人非常的多,却有许多人都不是村民的打扮,瞧见县令大人的官轿,便议论纷纷起来。

潍县本地的绸布商人最先认出来,小声的说:“这是县令大人的官轿吧?听说那江、韩两家还不死心呢,拉拢了县令大人想要给辛氏商行多收几重税,说辛氏商行的桑园把桑叶给蚕所该交一回税,蚕所把丝茧给丝坊也该交一回税,丝坊把布匹给染坊也该交一回税,染坊把染好的绸布送到商行还得交一回税,至于商行把绸布售卖给我们,这一成的税也万万不可少。”

旁边有那外府来的绸布商人震惊的接话道:“五成税?便是成帝大力推行商业以前,商家被收重税也不过十税三、四,潍县这县令莫不是脑子发昏了,能跟着这么乱搞?”

还有个东安府的商人插话说:“我听说辛氏商行可是有简王做靠山的,县令大人在简王面前算什么?胆子这么大?”

潍县的商人摇头说:“江、韩两家主支就是你们府城的,听说他们日日去简王府求见,许诺若是简王助他们得了蚕种,直接送简王每年万匹绸布,还替简王运到滨州分文不取呢。”

“豁!”东安府的商人满脸好奇的追问道“那简王答应了?”

潍县的商人睨他一眼,问他:“你不是东安府人吗?怎么你们府城的事还不如我知晓得多?”

东安府的商人讪笑道:“我年后就跑去江州买绸布了,前日才回到东安府,刚歇了一日又马不停蹄的被娘子赶到潍县来买布,上哪知道去呀。”

潍县商人闻言心有戚戚的拍拍东安府的商人,感慨了一声:“君亦是家有悍妇啊。”

那外府的商人着急知道下文,忙催问了句:“那简王究竟答应没有?”

潍县商人摇摇头,瞧着下了官轿的县令大人说:“简王年前就回了京城,听说贵太妃老人家三月末的大寿,一直留在京城还没回贺州呢,简王府没人敢替简王拿主意,所以没答应也没拒绝,这江、韩两家才敢拉着县令大人给辛氏施压嘛。”

他们凑在一块儿小声说得热闹,旁边的商人虽没插言却也听得津津有味,却见那县令大人一点没有来施压的高傲之态,反而面色惶惶,而且他堂堂一个一县首官,却被一个官差站在了身前,商人们瞧得不太对劲,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道:“瞧着可是有大事发生呐,有没有人知道缘由啊?快给大家解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