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辛月还没听说过这事,但是先前从爹爹、哥哥那里也听了许多土地粮食的事情,知道如今国朝缺地缺粮,便很感兴趣的凑过去听。
另一个杨家妇人搭话道:“我家夫君刚从滨州回来,亲眼看着海船卸货,力工们手里推着肩上扛着,都是整袋的米粮。”
听了杨家女眷的这番话,张家的女眷忙凑来细问:“若是如此,今年的粮价岂不是要跌?”
张捕头能娶杨氏女,出身自然也不差的,张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在比清水镇再远一些的后河镇上,张氏是后河镇的大姓,张家的田地也不少,因为家里没有出过什么士族,只能算是个不小的地主。
不同于杨家如今都多靠着种植桑林收入颇丰,张家人都还要靠着田地粮食的产出过日子呢。
这多么年来因为国库少粮,粮价一直都稳定的维持在一个较高的价格,有时遇到灾荒年,粮价还会更高,像张家这般的人家日子都比较好过,每年的粮食都不愁卖。
这桌上坐着的便有张家族长夫人,她日常帮着她夫君打理族中事务,见识不浅,一听到这消息,便想到了粮价恐受影响。
张家婶婶虽是杨氏女,但出身旁支,这桌上来吃喜酒的杨氏女眷也都是旁支的,她们虽能听到些消息,但更深的事情她们不知道也想不到,还是听了张氏族长夫人的问话,才想起这一茬来。
这农产品都是产量多则价贱,产量少则价贵,杨氏女眷点头说:“估摸着是,那么些粮食都拉回来了,我听说这次都没拉完呢,等海船下回再回来,还能再拉这么多粮食回来,今年朝廷肯定不会收购粮食了。”
院中有伶人吹吹打打着喜庆的乐曲,张氏族长夫人脸上的笑容却挂不住了,张家全族都是靠种地为生,若是粮食卖不上价了,日后日子怎么过?
而且朝廷不收购粮食了,他们那些粮食卖给谁去?以往地里粮食一收,转头就被朝廷收购走了,如今要是朝廷不收了,他们只能开个粮店慢慢卖去,那得卖到啥时候去?而且镇上、县上都有粮店,没人来买这粮食放两年就成了不值钱的陈粮……
再有,地值钱便是因为粮值钱,粮都不值钱了,地也会随着贬值,张家全族的资产都在土地上,若是如此,转眼这后河大姓就要从富返贫了。
张氏族长夫人此刻连喜酒不想喝了,恨不得赶紧去寻自家夫君商谈此事,可今日是张捕头长子成亲,她夫君也一样在喜宴上,张捕头是张氏族人在官府里最大的人物,便是族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绝不可能不等喜宴结束就离开。
眼瞧着杨家的女眷话题又偏到了滨州的洋货上去,张氏族长夫人心想她们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杨家的地去年都卖给朝廷了,杨家剩下的地也大都改种桑林,粮食跌价对杨家不仅不是坏事,甚至算是好事,杨家再买粮食还省钱了……
想到这,张氏族长夫人连忙看向坐在这桌尊位
上的辛月,这位除了是县主,另一个身份还是辛氏商行的大管事,杨家便是因为和辛氏商行合作才改种了桑林!
若是自家也能攀上辛氏商行,以后也种桑林,岂不是也不怕粮价贱!
辛月左边坐的都是杨家女眷,右边坐着的是张捕头的嫂子和姐妹,和张氏族长夫人中间隔了几个人,只是虽然坐在一桌上,可辛月和杨家更亲些,她哥哥可是杨家的女婿,和杨家是姻亲呢,聊天也多是和杨氏女眷聊。
张氏族长夫人同辛月说不着话,便只好按捺着等开席,开了席大家便要互相敬酒,她就可以借着给县主敬酒去搭话。
辛月年纪小,地位高,有她在桌上,一桌子成年妇人都不敢说什么荤话,便多是说些跟辛氏商行相关的话。
桌上有那杨家没有跟着种桑林的女眷,今年见别的族人都挣上银钱了,忍不住眼红,这会儿捧着辛月说了半天恭维的话,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们家要是改种了桑林,辛氏商行还收吗?”
辛氏商行和杨氏的合作,是杨氏嫡支牵头,嫡支的地都改种了桑园,旁支有大半跟着一起改种了桑林,如今养蚕多,除了辛氏自己去年种的桑园,今年杨氏送来的桑叶也都能消耗掉,有时多了些,江州来的老蚕户便用保鲜法送进地窖里存起来。
听到这位婶婶的问话,辛月点头说:“明年现有的桑叶供应就不太够了,婶婶回去寻杨家大管事补个契书,明年就可以一起送桑叶来了。”
桌上其他有意改种桑林的杨氏女眷听了纷纷松了一口气,张氏族长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的忐忑也少了两分,既然辛氏还能多收桑叶,想来张氏攀上辛氏合作的概率也大些。
等了一会儿外边吹吹打打的乐曲突然变成了耳熟能详的百鸟朝凤,桌上聊天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朝院中张望,果然就是张大郎迎亲回来了。
张大郎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身边的萧蝉也是一身大红的嫁衣。
萧家是做丝坊生意的,家里独女出嫁自然有好红绸衣穿,上面还有江州绣娘绣的大幅龙凤呈祥,头上盖着的盖头也是满绣,瞧着精致非凡,价值不菲。
瞧着这嫁衣,看热闹的人就都知道,这新娘子家里定是有家资的。
张家的正屋外间改做了喜堂,两个新人进去拜了天地、爹娘,礼成之后张大郎送萧蝉回了新房。
在张家亲眷的弟弟妹妹们围观下,张大郎用绑了红绸的喜称挑起了盖头,盖头下萧蝉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眉目间的英气都淡化成了柔情,在张家的晚辈们惊呼赞叹下,两颊绯红,瞟了张大郎一眼后羞涩的微低了头。
张大郎见状忙把起哄的弟弟妹妹们往外赶,可他亲弟弟们带头造反,嚷嚷着要吃嫂嫂的糖,张大郎闻言掏出早准备好的喜钱一把一把的抓给他们,道:“拿了铜板吃糖去。”
张二郎和张三郎笑眯眯的看着大哥破财,等大哥把堂亲、表亲们的喜钱发完,他们两人便直接把大哥的荷包整个薅走,然后带头往外跑,嚷嚷着:“走咯,买糖吃去了!”
张大郎气笑了,坐在铺着红布的新床上的萧蝉见围着的孩子们都走了,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那便是二郎、三郎?”
张大郎点点头,笑着走回去坐到床边和萧蝉说话:“是,二郎年纪不小了,日后也要出门走镖,在家不多,只三郎年纪还小,娘子多担待些,你是大嫂,日后他要是调皮吵到娘子,只管管教他。”
被张大郎一声娘子叫的,萧蝉刚下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脸,点了点头说:“二郎瞧着稳重,三郎很是可爱,我会做好大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