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5/6页)
“只查到了线头。不急。”
“你不急,老子着急啊!”卫摧心中喝道。
谢烬是个明眼人,焉会读不懂卫摧的心思?他故作关切道:“卫兄很急吗?”
卫摧深吸了一口气,客套道:“不着急。”
“那就好,漫漫长夜,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卫摧咬牙切齿地笑:“……好。”
他袖侧下的拳头都硬了,觉得谢烬是故意来搅局的,但一时半会儿就寻不出具体的证据,只好被动地陪他对弈了。
——
各怀心思的两个男人,对弈对了多久,芙颂就在屏风后面躲了多久。
她本来打算从支摘窗逃走的,但谢烬对弈途中说有一些冷,吩咐毕方去将支摘窗关上了。
如今毕方就守在支摘窗处,变相是堵住了她的逃生出口。
芙颂心中急得上蹿下跳,墙隅处的更漏滴答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滴答在她的心口上。
天就快亮了,梦嫫留给她的时间委实不多了,她必须快点找到他才行。
“看不出来啊,你如此丝滑地融入了这一段危险的三角关系。”
芙颂打算去找别的出口,翛忽之间,一串沙哑的低笑从她的身后传来,竟是梦嫫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身后是一座衣橱,揭开橱门,梦嫫就慵懒地倚在衣服堆里,还是那一副吞云吐雾的样子。
芙颂顾忌屏风外有两个大男人在对弈,不好举动过大,匪夷所思道:“你怎的躲在衣柜里?”
“你不让人家吸活人的精气,人家吃不饱穿不暖,只好来寻一些纯阳体质的,吸食他们衣物上残留的精气。要不然,人家真要沦为饿死鬼了。”
芙颂皮笑肉不笑:“你的命数本来就要终结,也不差这一口饭——唔,好痛,干嘛打我头。”
梦嫫用长杆烟斗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芙颂的脑门:“人家比你长两万岁,好歹也算是你长辈,说话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芙颂自动无视了这句话,顺出招魂伞,锐利的一面抵在对方的喉口处,端起架子道:“别撮科打哄。天还未亮,找到你了,我算是赢了游戏。跟我走罢。”
梦嫫搁下烟斗,怂了怂肩,作投降状:“前庭有两位大人物,后屋有火兽蹲守,你如何带我出去,遁地么?”
这是个好问题。
芙颂环顾四遭,的确没有合适的逃生出口,黑白无常又不在身边,只她一人,带走这么大只的梦嫫,显然是有些难度的——那就暂先将他收纳在招魂伞里罢,免得他又四处窜逃。
芙颂心中默念了一串收魂咒,伞面如夜莲一般徐缓撑开,一道绿色薄光如巨大罗网,严严实实包裹住了梦嫫,一下子将他整个人拽入伞中。
芙颂顺势阖住招魂伞,摁下封锁带,伞内另有一道巨大的储物空间,容下梦嫫这种近乎三万年的魅兽,绰绰有余。
收服了梦嫫后,她不忘朝屏风外斜睇一眼,两个男人还在对弈,似乎对得很起劲,丝毫没有要收局的意思。
唉,现在她只能等天亮了,天亮后,他们肯定会散的。
芙颂索性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她也不指望自己能够睡着了,身体养成了一种习惯,没跟白衣谪仙贴贴,她就睡不着。
不过,她感到很奇怪,今夜白衣谪仙居然也睡不着,来寻卫摧对弈,两人似乎还是旧相识,叙话之间如同旧友。
卫摧是九重天上的狱神,不论在凡间还是在天庭颇有名望与声誉,能够与他交游的对象,定然也是活跃于九重天的大人物。
照此推断,白衣谪仙的身份不简单。
回溯起他能够看到自己,自己一直在他枕边蹭觉,芙颂便羞耻起来。这也是她今夜不愿回去睡觉的缘由之一,她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蹭觉。
继续蹭吧,会不会脸皮太厚了?
若不继续蹭,这么完美无瑕的睡伴,又该从何处觅寻?
这晌,梦嫫被收入了招魂伞,仍然不安分:“天还没亮呢,聊聊天好不好?”
芙颂拢回的思绪,知道他是什么调性,装作没听到。
“别装睡了,没睡伴在,你定是睡不着。”
芙颂心尖打了个突,讶然地望了招魂伞一眼,梦嫫是会读心术吗,为何将她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
“都说了,人家可是梦嫫,掌管三界生灵的睡眠与梦境,每一个人的睡眠质量,我一看便知。”
梦嫫语气趋于意味深长,“你呐,失眠了九千年,近一段时日好不容易睡着了,但昨夜梦魇了,是也不是?”
竟是都被他说中了。
芙颂不免有些意外。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睡眠与梦境是很玄乎的存在,没有规律,不可掌控,但梦嫫的出现,头一回动摇了她的信念。
芙颂道:“你想聊什么?”
梦嫫语气变得十分暧昧:“不若聊一聊饮食男女之间的……比较露骨的,那种话题。”
“……”芙颂就知道他满腹坏水且没安好心。
只听他继续道:“明夜记得戍时回去睡觉,最好要小鸟依人依偎在睡伴怀里,越黏糊越好,像个柔弱无骨的八爪鱼一样。”
呃,这真的有些露骨了。
芙颂忖了忖,道:“没解决你之前,我不会回去。”
梦嫫有些着急:“必须回去睡觉!”
他的嗓音比较尖细,跟唱歌似的,在岑寂得只剩下落子声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明显了。
芙颂怕他闹大动静,只好用气声安抚道:“我睡与不睡,结果其实都一样。你之所以这样敦促我,有什么理由?”
梦嫫捏着鼻子道:“你难道没嗅到这空气里的醋味吗?某只大醋坛子已经翻了一半,若是明夜翻剩下另一半,我不饿死都要熏死了。”
什么醋坛子?什么已经翻了一半?
芙颂觉得梦嫫说话就跟打哑谜差不多,她听得云里雾里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棋局散了,趁着卫摧送谢烬主仆离开,芙颂找准时机纵窗而逃。
——
又是一昼淋漓不尽的春雨,十刹海的雨势很大,惊涛骇浪连绵不辍,泰山三郎就没有发船,楼船里的宾客照旧被困囿于寺岛之中。
只不过,这一回几乎没有抗议要离岛的声音发出,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萎靡之色,好像昨夜做了一场极其消耗精力的梦,但他们难以抵抗这种绮梦所带来的诱惑。
他们不断期盼着夜晚到来,因为到了夜里,就能继续做梦了。
不过,泰山三郎对这种局面似乎还不是很满意,因为他发现谢烬神色如常,似是完全不受绮梦的影响,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做绮梦?
在白昼的茶会间,他试探性问道:“谢兄昨夜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