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碧绿的春色染遍上林苑时,某只兴致勃勃的太子就带着他那无往而不利的弓箭,前去祸祸春归的大雁了。
三书六礼之中,有好几样流程需要用到大雁。也许是因为大雁成双成对,被人许以了美好的想象,又高飞在天上,以雁为聘,成为了一种考验的象征。
当然没这条件的,尽可以选择木雁布雁等作为替代品,实在不行送只鸡,也是诚意。
但对我们天策上将来说,别说几只雁,要是需要的话,他能把咸阳和路过咸阳的雁全都一劫而空。
“殿下亲自去捉雁吗?”萧何微微吃惊,“我以为会是卫尉准备。”
“我想自己去,挑最大最好看的雁。”李世民兴致勃勃,神采飞扬,“一起吧?”
萧何略迟疑:“我不善于骑射……”
“去玩嘛,走走走。”太子邀请人常常这样,如果不是真的有事在身,又或者客观原因实在去不了,被他殷切招呼两句,往往就稀里糊涂跟他去了。
“韩信!你能自己骑马跟上吗?”太子飞身上马,轻捷得像没有重量,也没有地心引力。
“我能的!”韩信用力点头。
“萧何坐马车吗?”
萧何其实也会骑马,这年头骑马几乎是士人标配技能,但考虑到马车可以带的东西更多,偶尔也能把太子劝过去休息,他便选了马车。
飞窜出去的太子速度太快,萧何没有蒙恬李牧的本事,拦是肯定拦不住的,只能诱哄。
“殿下可否与我同车?”他好声好气地问。
“嗯?有事要同我说?”
李世民很顺利地被引诱过去,在马车待了一阵子。
“我把韩信丢你那儿,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李世民随意地坐下来,颇有点促狭地眨了下眼睛。
萧何心道:你都这么问了,难道我还能说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不过他和韩信相处得还可以,也没什么怨气,半真半假道:“除了蒸饭时要多放些,把我的藏书分给他看,其他的,也没什么麻烦。韩信很好养活。”
他们谈论的对象就骑着半大的马,跟在马车前后,好奇但又默默地看着四下的风景。
人小马也小,跑得自然不够快,所以萧何选马车,也有这一层考量,可以不动声色地降低速度,配合韩信,让他不着急,不掉队。
这般细致妥帖,很适合带孩子。
萧何被罢官的那日,天都还没黑,太子就来了。
“帮我养个孩子。”
“啊?”哪怕是萧何,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的小师弟,天生的将才。”
“既是将才,让蒙家或王家收养,不是更合适吗?”
“不大合群。”李世民摇摇头,低声道,“在王家放了几天,感觉都蔫吧了,想来想去,还是得挑个适合养他的人。”
“我就是那个人?”萧何愕然。
“嗯。”太子给予肯定。
然后韩信就有了新家。目前来看,他跟萧何相处得还不错,从体重上看得出来。
这脸明显圆了不少,胳膊也有肉了,从干巴巴小竹竿长成敦实的小树苗了。
李世民时常给他送些笔墨书籍、衣服小马之类的东西,有空也会路过去看看他。
到了上林苑,就是太子和他的卫尉们恣意撒欢的地方了。萧何和韩信的箭术,除了有点浪费箭,没啥可说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刷地一下,就跑没影了。
“殿下慢(点)……”萧何四个字都没说完,眼前就只剩烟尘了。
韩信狗狗祟祟地把自己射空的箭捡回来,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弓,研究着这弓与箭的技巧。
看样子还有的琢磨了。
不大一会,太子就像拎鸡一样,兴冲冲地拎着鸿雁的大翅膀,眉飞色舞地下马。
“你们觉得这只怎么样?”
萧何:“甚好。”
韩信:“能吃吗?”
李世民乐呵呵地揪住大雁的脖子,这嘎嘎乱叫跟鸭子的雁被迫屈服,声音顿时弱了下去。
“能吃倒是能吃。但是纳采要活雁,我先挑出一只最漂亮的来,剩下的随便吃。”
韩信的眼睛瞬间锃光瓦亮,屁颠屁颠地凑过去,仔细打量太子手里的雁,忽然道:“它两只眼睛一大一小!不端正!”
萧何:“……”
李世民连忙把雁拎起来,瞅来瞅去:“还真是诶。怎么是个大小眼?这只不要了,你拿去烤着吃吧,我再重抓一只。”
太子匆匆忙忙,来去如风,丢下只雁给韩信。
萧何刚张开嘴,那嘎嘎嗷嗷的雁就被韩信掐住了脖颈,以他的身高来说,手还没怎么垂下去,雁的脚就耷拉到地上了。
好大一只雁。
好大一只烤雁。
最后大半都进了韩信肚子里,萧何实在吃不下那么多,太子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
他吹着竹哨,把吃野餐的鹞鹰叫回来,带着他静心挑选的、上林苑最靓的大雁,高高兴兴去王家了。
王翦迎到大门口,惊讶道:“殿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不能来吗?”李世民笑眯眯。
“这才纳采,有媒妁足以。”
“可我都已经来了,将军不赏杯水酒吗?”
“殿下请进。”
“看我捉的大雁,是不是特别好看?”
“是。”王翦笑了,继而又有点无奈,“只是殿下送的礼,似乎有些过多了。”
“多吗?可我才带十箱。”李世民吃惊道。
“这才是六礼的第一步啊……”
“所以我才带这么点嘛。等纳征(下聘)的时候,就可以多送些了。”
王翦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纳征那天,望着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送礼的队伍,他还是懵了懵。
“陛下都不管的吗?这已经搬了三个时辰了。”白夫人小声道。
王离悄悄透露:“还有一批在咸阳宫等着,还没出发呢。”
“会被御史参奢侈铺张的吧?”白夫人忧心忡忡,下意识看向王翦。
被强行延迟退休的老将军无可奈何,心里沉甸甸的,喜悦与担忧并存,斟酌许久,问无忧:“你以为如何?是不是该劝劝殿下?”
“他这个人就这样。”无忧莞尔,“陛下既然没有制止,想来没有关系。”
“这样的话……我们多备嫁妆吧。”白夫人思量着,“也从王家,铺到咸阳宫。”
太子的婚礼极其隆重,三书六礼走了一年流程,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明媚鲜妍的三月,正是成亲的好时节。
虽然王贲在前线回不来,但也寄了好几封信,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句,问及家人可好,遗憾自己不能见到女儿成亲的样子,并祝她万事胜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