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那些人做了什么妇人自是清楚,刚到这儿时,她也曾痛恨过谷里人见死不救往谷里丢过石子,想着砸死他们算了,随着树屋慢慢建起,那点怨恨少了很多。
所以有了刚
刚略显巴结的谈话。
妇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时像无头苍蝇似的,行事难免冲动了些,现在不同了,咱们选了村长,村里有匠人,逃进山的难民能得到安置,不会再觊觎谷里的东西。”
能活没人想死,都是走投无路之人,能帮就帮吧。
说话间,树上又有脑袋冒出来,妇人同她们打招呼,并介绍梨花她们。
雾色朦胧,大家看了眼梨花,便抓着卷起的绳索扔下,然后顺着滑下树,同梨花道,“往后就是邻居了,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这人一身青色长衫,发髻用布条绑在头顶,下巴冒出胡渣,但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不像因逃命而身心俱累的人。
梨花正要说话,妇人先一步开口,“这是郑四郎,读过书的,现在跟着木匠学手艺,咱们有了屋,还有许多人没有屋,村长说了,尽量赶在入冬前让大家住进屋里...”
“忘记说了,咱们这儿是树村,老木匠取的...”
梨花咽下到嘴的话,指着山洞道,“我们那儿是安宁村。”
树村也好,安宁村也罢,只是大家对安稳生活的憧憬,妇人点了点头,偏头和青年说,“还有几家轮到你们?”
屋子一间一间来,刚来的难民都是找想熟的人挤一挤,又或者听村长安排住到一起,青年住在同村人屋里,答道,“还有五家就轮到我们了。”
“那快了。”妇人驾轻就熟的拎起木桶往南走,“最近天好,木头干得快,顶多三四天就到你们建屋子了。”
陆陆续续有人起床,先是寒暄两句,接着就忙自己的事儿去了,哪怕梨花面生,她们也顶多看两眼,眼神平静,没有明显的喜怒。
刘二屈膝跟梨花道,“他们好像过得不错。”
梨花感受到了,“这是好事。”
出去前,她先去了趟对面,和树村的情况差不多,这边新建了许多茅屋,地被挖得坑坑洼洼的,但人们笑容洋溢,比天上的朝阳还耀眼。
看到梨花,他们挥手吆喝,“想在咱们村落脚得先找村长登记...”
在山里靠什么过日子他们没想过,眼下,所有人都紧锣密鼓的建房子,梨花打听了下他们的来历,除了戎州逃难来的,还有东西两边的人。
村里征兵,怀疑要打仗,卷起铺盖就跑了。
除此,在两里外,还有村长领着全村人进山的,看梨花讨喜,给了些种子。
大人们干活,孩子圈在篱笆里打闹,比之前几个村都要有烟火气,刘二不禁想到了留在村里的亲娘兄长,还有半路后悔而回村的村民,“不知我娘她们怎么样了?”
“家里的粮食够她们吃半年了...”梨花道。
刘二说,“就怕村里人眼红闯进门抢...”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梨花拿好村长送的种子,安慰刘二,“刘大叔他们可能也在山里安家了...”
她们走的时候村里就没水了,想要活下去,只能进山,看到面前的和谐景象,刘二稍微放了心,问梨花,“咱们往南还是往北?”
“南吧。”
她们处于哪座山头梨花也不知道,但方才村长给她指了方向,所以没怎么走弯路,倒是刘二担忧,“到处都是树,咱们找不回去怎么办?”
盛夏已过,山里渐渐显出秋色,落叶,枯枝比进山时多了不少。
脚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李解道,“我记着路的。”
看来外面比想象的还要乱,因为山里堆积的尸骨不少,阳光明媚的位置,那些尸骨甚至已经成了白骨,满是破洞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落叶盖在头骨上,瘆人得慌。
可她们不怕,凡是白骨,扒了衣服,然后将其掩埋。
出门在外,三人带的防身的武器,并不是锄头铁棍那样的重物,是以不好挖坑,便用树叶将尸骨埋好。
一路走一路扒一路埋,当听到有粗重的啐骂声时,天儿已经有些暗了。
晚霞褪尽,天空灰白空濛,像刚亮那会,李解听到人声,扛着衣服的肩背僵了瞬,“三娘子,咱们好像要出山了。”
眼前是缓慢向下的坡,尽头处恐怕就是山路了,因为碎骂是从路上传来的。
梨花嗯了声,“咱们轻点。”
数日过去,已经看不到蝗虫了,偶尔有几只蚂蚁在树干爬动,却也是静悄悄的,梨花穿了件与树干同色的衣服,猫起腰往底下走,刘二和李解跟在她后头,最后停在一处粗壮的树后。
声音慢慢近了,火把的光跳入视野里,随即是几个虎背熊腰的盔甲兵,他们手里拽着麻绳,绳子上拴着无数衣衫褴褛的人。
后面,是几个挥舞着鞭子的盔甲兵,骂人的也是他们,“走快点,半个时辰要是到不了,我把你们都杀了。”
刘二捂住嘴,“他们干什么呀?”
梨花目不转睛盯着,这群人多是妇人和孩子,她们脚上没有穿鞋,许是地面还有些烫脚,她们走路一垫一垫的,时而前脚着地,事儿脚跟着地。
梨花的目光落在她们脚上,眉头紧紧蹙起,“怕是想用她们拖延岭南那群人。”
合寙族是疯子,行军千里不带粮饷不说,还爱将人当做野兽猎食,妇孺柔弱,最能激起他们暴虐的那面。
“可这儿是益州地界。”
是啊,朝廷拱手让出了戎州,合寙族在戎州肆意残杀百姓,可盔甲兵隶属益州,为啥要做戎州兵做的事儿?梨花不想去想最坏的结果,挪脚,“咱们跟上去瞧瞧。”
天空灰白之际的月亮不怎么亮,星星也很少,靠树木遮掩,梨花她们径直往上。
这儿地处山腰,山路左右弯曲往上,梨花想起放火堵路就在隧道外,待这些人右拐走远后,梨花她们索性去放火堵路的山头候着。
路上还保留着灰烬,想到那晚的慌张恐惧,梨花回头望了眼身后,刘二问,“要不要穿过隧道看看?”
“不用。”
隧道另一侧是什么情况无人知晓,一旦暴露被抓,想逃出来的几率小之又小。
那群人还没走近,她往后退了退,然后又调整位置,刘二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瞅了瞅,指着掉了一块树皮的树道,“那晚你好像站在那儿跟益州兵喊话的。”
他解释,“你堂伯的手臂在树上划流了血,折回来时,他把沾血的树皮剥了。”
梨花不记得赵大壮受了伤,轻轻走过去,观察周围的地形道,“知道往哪儿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