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梨花没应。
她觉得这事不好办。
赵文茵素来就讨厌她,即使知道赵广昌的打算恐怕也不会和她走。
她要纠缠两句,赵文茵肯定闹得人尽皆知,没准还把所有人的底细给掀了。
她不惧石进,是认定石进进村另有目的,没有成事前,不会做两败俱伤的事儿,赵文茵就不同了,她说话不过脑,冲动起来,什么话都敢说。
“四郎...”梨花垂下眼睑,盖住眼里的纠结,“你阿姐不随我们走怎么办?”
赵漾抬起的脚顿了下,稳稳落地,“绑了她带回去。”
“她怨恨我怎么办?”
赵漾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她,“阿姐不会。”
“你阿姐要你来找我的?”
赵漾扭过头,不说话了。
已到人前,梨花不得不止住话题,听赵广从和佟管事聊到石家,清清冷冷的说,“石家既然在村长家,咱们就过去打声招呼吧。”
络腮男把过所还回去,主动上前领路,“不知小娘子来荆州所谓何事?若有小的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明示,小的定竭尽所能...”
这副嘴脸,叫梨花像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直接没理他。
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管事阿谀奉承,无非忌惮那份过所,她越不搭理他,越能彰显自己的清高和神秘,他们就越舔着脸上前巴结。
记忆里,赵广昌碰到石进后,石进就是用这个方法慢慢收服赵广昌的。
这不,管事们见她态度冷漠,识趣的噤了声。
半路碰到其他管事,纷纷被这群人的谄媚惊住,扯着嗓门问,“她们谁啊?”
竟让这群人这般小心翼翼。
络腮男朝同僚摇头,示意他别多问。
他越遮遮掩掩,其他人就越好奇,“益州来的?”
最近听说荆州王有心跟益州王联姻,想把女儿嫁过去,前两日已请了媒人去益州,两州亲事若成,京都军南下,荆州肯定会派兵支援,所以上头有令,凡益州来的百姓需礼貌对待。
但毕竟是道听途说的八卦,真假还不知道。
络腮男摇头。
不知道。
过所上的官印是荆州衙门的印章。
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便是佟管事这样的老熟人想帮忙挑担子都遭拒绝了,可见小娘子规矩大,不经她同意,底下的人不敢擅作主张。
梨花不知管事们心里咋想的,她边走边打量官道两侧的稻田。
这片稻田差不多有十几亩,田埂将其切成四四方方的形状。
田里积蓄了水,水波荡漾,时不时响起嘎的声音。
“田里有鸭子?”
寂静中,她突然问了句。
管事们先是一愣,随即兴奋的躬身上前,热络道,“前不久稻田里发现有蝗虫,告知衙门后,衙门就赶了几十只鸭子来,说是鸭子能驱虫。”
“什么虫都能驱?”
永乐村的秧苗长了黑色的虫,养鸭子有用?
梨花走向路旁,蹲下去看田里的鸭子。
管事们高举火把替她照明,声音不能再轻柔,“能吧,反正有了这群鸭子,秧苗的颜色都绿得多了。”
路上有人们拖树留下的树枝,梨花捡起一根拨稻田里的水。
水有点浑浊,没看到虫卵,秧苗的根颜色也正常,回去后,让堂伯丢几只鸭子在稻田里试试。
看了会儿,她将树枝扔了,目光望向村口,“村里住着多少人?”
在山上看村子离得不远,下山才知离了好几里。
村口的几个大炉子,这会儿还冒着烟呢。
管事颔首,“两千多人,都是戎州逃难过来的,小娘子不知道,那些难民凶残得很,刚到荆州,见村烧村,见人杀人,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
“哦?”
见她似乎感兴趣,管事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这儿以前是牛家村,村里住着四十几户人,去年秋,田间正丰收呢,山上突然蹿出一群难民,把村里的村民杀了个精光。”
一鼻尖有痣的管事说,“全村上下,只有牛五郎活了下来,那日他在另一座山头放牛,看到难民屠村,磕磕撞撞的去衙门告状,衙门派了五千士兵才将那群难民剿灭了。”
“想到牛五郎家破人亡,前县令提他做了村长。”
“后来,难民越来越多,官府怕他们滋事,就把他们圈起来开荒。”
说到这,管事提醒梨花,“小娘子不知人心险恶,进村后,莫与难民走太近了。”
“这是自然。”
梨花起身,继续往前走,管事低眉顺目的跟着,经过堆着树木荒草的地,向梨花介绍,“这儿是牛家村的位置,村子烧毁后,村长让人将其清理出来堆柴火...”
说着,他
指了指村口的大炉子,“山里树多,砍回来的树剥了皮丢里面烧成炭...然后去其他换粮...”
离村口越近,路边值守的管事就越多,梨花问,“难民们闹事不?”
管事不假思索,“不闹,他们背井离乡,咱们收留他们,还给他们粮,哪儿有脸闹啊。”
梨花不置可否。
走到村口,一排硕大的栅栏横在中央,栅栏两头,两人高的木架上放着火盆。
火盆里的火苗攒动,啪啪啪的跳出火星子来。
栅栏前,一面目凶恶的男子问管事,“哪儿来的人?”
管事凑上前,嘴巴贴到男子耳朵边嘀咕了两句。
男子看他,狐疑道,“真的?”
“我们还能看走眼不成?”
男子扬手,立刻有四人上前推栅栏。
梨花面不改色的往里走,经过男子身旁,听他说,“明天需拿过所去镇上登记。”
是敌是友,逃不过里正的法眼。
梨花故作高傲的扬起头,目不斜视的走了。
管事拍拍男子的肩,“小娘子尊贵啊...”
无论怎么改朝换代,贵人始终是贵人。
梨花装作没听到管事的感慨,官道两侧隔两米就有烧着火的火盆,官道横穿村子,村里的茅屋面朝着官道。
茅屋没有小院,没有门,亮着光的屋,一眼就能看到头。
靠墙一个桶,其余尽是枯枝柴火,没有家具,也没看到晾晒的衣物,仅有的光还是烧的树叶。
屋里就三五个人,睡在树叶上,衣衫褴褛,血迹斑驳,好像遭遇了什么酷刑,奄奄一息快死似的。
管事留意着梨花的脸色。
小姑娘心善,喜欢可怜人,但这些难民不值得人同情。
管事细声细气的提醒,“难民凶残,小娘子还是离她们远点为好。”
话音刚落,茅屋背后骤然轰的一声。
管事解释,“定是屋子塌了...”
语气平静,仿佛不止一次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