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她安排益州兵收拾屋子,自己跟李解外出熟悉地形。

这儿曾经住过多少人已无从得知,但屋前的几株树干光溜溜的,明显时常有人攀爬。

树下的箩筐历经日晒雨淋有些腐朽了,筐里的杂物尽是灰尘。

李解注意着四周的树,低声道,“三娘子认为岭南人的反常是戎州人干的吗?”

闻五他们问得直接,梨花避重就轻,难免没有默认的意思。

“不是戎州人干的。”梨花看着脚下残破的衣衫,抬脚往边上挪了两步,幽幽道,“若是戎州干的,他们不会只虐杀百姓...”

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将戎州百姓变成嗜血且杀人不眨眼的阎罗不好吗?

何况她在岭南人手里苟延残喘了好几年,如果两州间有此恩怨,岭南人不可能只字不提的,她抿下了唇,顿道,“要我说,岭南出事,谁受益最大就是谁干的。”

李解皱眉。

受益的人多了去了,岭南北上,戎州官府弃城投靠荆州,荆州节度使称王,紧接着,其他州城纷纷发生兵变,天下分裂,朝廷自顾不暇,甚至放弃了攻打益州...

他想了想,“三娘子怀疑荆州王?”

最先称王的就是荆州王,而且荆州自五年以前就偷偷囤粮和钱财了。

“要是那样,益州离乱恐怕也不远了。”梨花不太懂天下局势,更不太懂有人为了称王竟罔顾那么多百姓的性命,若真是荆州王干的,将来他如愿一统天下百姓们也会活在水深火热里。

她拍怕头,“咱要是有读书人就好了。”

科举囊括前朝古今的天下事,有读书人在,肯定能从墙上的画推测出背后真凶。

李解拿匕首挑起筐里的杂物,见都是些常见的,收起匕首道,“各州官府都在笼络读书人,想要他们为咱卖命,只能绑回山谷。”

行不通。

读书人受重视,不会轻易出城,在城里动手的话,怎么弄出城就是问题。

她压了压嘴角,问李解,“你觉得谁干的?”

“北边深山养那些巨兽的人...”李解抱着树,几下爬到树上,朝北望道,“三娘子想弄清楚真相吗?”

巨兽和哑人不好对付,梨花如实说,“想也不想,眼下我们有田有地,辛苦劳作两年就能积攒粮食养活更多人,到时再买些人,日后即使打仗我们也有一战之力,去北边的话,生死难料,没准还会失去现有的生活。”

这是她不想的原因,至于想的原因也很简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道谁是敌人,将来才有法子应对暗处的汹涌不是?

“三娘子考虑得是。”他抓着树枝试图爬到另外一棵树上,动作小心翼翼的。

梨花往后走去。

既有人

居住,附近肯定有水源,令梨花惊讶地是,水流附近有片坟包,每个坟包上都插着挂五颜六色丝绦的竹竿,鲜艳分明。

艰难爬到树上的李解也瞧见了,“想不到他们竟如此害怕。”

在戎州城就用这个办法辟邪,之后又打造佛头的铁项圈。

“戎州数万百姓的冤魂还未散,他们能不害怕吗?”梨花往更深处走去,李解就顺着树枝跟在他后头,连续走过十几株树后,他低头叫梨花,“三娘子,顺着树,或许能找到合寙族的老巢。”

攀爬的人多,把树枝都磨光了,他指着面前平整光滑的树枝给梨花看。

梨花安静了会儿,“看来守株待兔肯定有收获。”

不知传话的人从哪儿来,她让益州兵待在屋里别出来。

翌日傍晚,赵广从他们循着梨花给的记号来了,看到梨花,赵广从差点喜极而泣,“三娘,我们在路边看到尸体了,你没受伤吧?”

“没。”梨花安排了人藏在附近的树上,先领赵广从进屋,“你们一路过来可发现了什么?”

屋子拾掇得干干净净的,装血的瓦罐也全部收了起来,赵广从扫一眼屋子,见还算干净,回梨花的话道,“在乌蒙县偶尔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兔子,进了岭南,再没见过一只兔子。”

他心里犯嘀咕,“难不成岭南人把兔子全吃了?”

梨花给他倒水,“这点确实奇怪,还有吗?”

“路边有白骨...”一路奔波,赵广从累得不行,拉开凳子就坐下,然后指着墙上的毛问梨花,“你们弄的?”

“不是。”梨花说,“先前住过的人留下的。”

赵广从的目光落在那些画上,梨花解释,“画上记载了岭南人嗜血的原因。”

想到赵广从见多识广,梨花让他仔细瞧瞧,赵广从走向墙壁,认真看完画上的内容后,抚摸着下巴沉思,“那些人不会遭疯狗咬了发病到处咬人吧?”

他蹲身再看最初的两幅画,自顾道,“我收粮时去过一个村,村里有个老妇被邻居的狗咬了,发病时便四处咬人,起先村民们以为她想出口恶气,慢慢发现不对劲,因为她连自己儿子也咬...”

梨花倒是不曾听过,“后来呢?”

“后来我赶着车掉头就跑啊,那种病一旦发作就六亲不认,我可不想做点买卖把自己搭进去了。”说着,他偷瞄梨花,“三娘,你去年是不是被狗咬了?”

毕竟,梨花有阵子也癫狂得很。

虽然赵广安坚称梨花中了邪,他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梨花顿时明白他想说什么,“我发病没咬人吧?再者镇上茶馆哪有狗?我要是被狗咬了我阿耶能不知道?”

也是,赵广安最是宝贝这个女儿,不可能让她被狗咬的。

梨花回到正题,“那些被狗咬的人会嗜血吗?”

“我也是看村民们聊八卦顺道听了几句,具体的也不知道。”赵广从说,“不过我猜应该不嗜血,否则早被当成怪物传开了。”

要是那样,说书先生不得添砖加瓦的四处说啊?

梨花又说,“根据画上内容,岭南人变成这样是外人害的,二伯有何想法?”

“嗐...”赵广从摆手,“什么外人,不就是岭南军吗?朝廷允诺把戎州划为岭南地界,但岭南军不满于此,而是想脱离朝廷封王,估计怕起兵遭朝廷镇压,便在村里散播瘟疫,让百姓为他所用...”

这种说法倒是新奇,梨花叫来闻五,将赵广从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闻五反驳,“哪有人会如此残忍的对待百姓?”

“这种人咱见得还少吗?岭南人,益州人,荆州人,不都这样对待我们戎州百姓的吗?”虽是质问的话,但赵广从语气温和,嘴角还带着笑,“百姓在官吏眼里,不就是蝼蚁般的存在吗?如果能借蝼蚁达到目的,他们会放弃?”

闻五脸色胀红。

赵广从安慰他,“你也莫气,我说的是那些当官的,你就一小兵,受命于人,不是主谋。”